隻有一扇小通風口的盥洗室裡,水聲泠泠。
瑩潤透亮的水珠在空氣中蒸騰,化成縷縷薄薄的霧氣,縈繞到這有些狹窄和逼仄的空間裡。
四平米的盥洗室,很快變得濕熱,朦朧。
謝利爾沒有偷窺的癖好,隻是當利森維恩將盒子放置在牆角的托台上之後,待在鏡子裡的謝利爾,理所當然的看到了水流衝刷之下,利森維恩的身體以及他身上那些縱橫交錯的傷疤。
這些傷疤有新有舊。
大部分是劍傷,還有小部分是燒傷和長槍留下的痕跡。
猙獰是有的,細看之下也很醜陋,但是這些疤痕印在利森維恩這具矯健頎長的身體上,反倒是多了一種孤冷難馴的凶性。
這種凶性帶著明顯的攻擊性。
是鋒利的,需要被馴化的。
於是原本蜿蜒猙獰的刀疤,落在流暢的肌肉線條裡,行動之間反而平添出幾分彆樣的性感。
很顯然,這是一具很有爆發力的男性身體。
不過對於謝利爾來說,也僅此而已了。畢竟對方有的他都有,欣賞之餘,他也產生不出彆的情緒。
“如果利森維恩知道鏡子裡住著一個人,應該就不會把你帶進浴室吧。”係統說著自己的看法。
“不會的。”
“什麼?”
“我說,他依舊會選擇像現在這樣做。”並且甚至可能會將他看得更緊,更不讓自己離開他的視線範圍,因為隻有這樣,當發生緊急情況的時候,他才能更迅速有效的應對。
簡單來說,在利森維恩眼裡,完成任務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或許他都不在意。
係統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那你說我們現在這麼看著他,他有沒有一點察覺呀?”畢竟是光明神的化身之一,肯定還是有點不同的吧。
謝利爾的目光落在利森維恩的眉宇之間,輕輕笑了笑:“嗯…誰知道呢……”
利森維恩的神色在這一瞬間微微一頓。
他能確定整個房間沒有旁人的氣息,除他以外,也不存在第二個人。
如果是有人在暗處窺視,他在第一時間就能察覺到對方的位置。然而現在的情況卻是,他隱隱感覺到有一雙視線在注視他,除此之外,卻無法捕捉到更多的信息。
甚至於這種感覺,也似有若無。
連他自己都不能百分之百肯定。
利森維恩眉頭微皺,眼裡閃過一抹思索。
下一秒,像是想到了什麼,他突然抬眼,看向被他放在托台上的盒子。
裝著魔鏡的盒子上沾染到幾分水汽,使得平滑的褐色漆麵顯得有些濕潤。
利森維恩的目光逐漸變得幽冷而銳利。
似乎從他拿到魔鏡開始,那種被注視的感覺就隱隱產生了。
鏡子裡的謝利爾挑了挑眉。
果然很敏銳呀,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找到了問題的方向。
利森維恩關掉水流,簡單的擦拭之後換上衣裳,拿起拖台上的盒子走出了盥洗室。
由於剛洗過澡,利森維恩的皮膚上還殘留著一絲微微的熱氣,頂上昏黃的燈光照射下來,在他高挺的鼻梁處拓下一層淡淡的陰影。
他坐在床邊,低頭看向手中的盒子,深灰色的發絲垂在耳廓,緊閉的薄唇讓本就淩厲的下頷線顯得越發疏冷。
他盯著盒子看了兩秒,隨後打開了盒子上的鎖扣。
雖然從波爾池手中接過鏡子的時候,他就已經看過了這麵魔鏡。
但那個時候,他並沒有細看。
這是他第一次仔細觀察這麵傳言中知曉世上所以事情的魔鏡。
單從外表來看,並沒有什麼特彆之處。
利森維恩拿起這麵魔鏡,用指尖觸摸著鏡麵周圍那雕刻著繁複紋路的邊框。
為了能更精準的判斷出這些紋路是否有特殊的含義,他手上的動作很緩慢。
他的手指修長,骨骼分明,很有力感。因為常年握劍,手上有一層薄薄的繭。此刻,帶著薄繭的指腹貼合著鏡框,從最上方那像是羽毛一樣的邊角開始,一點點往下摩挲。
鏡子裡的謝利爾,隻覺耳廓有些微微的癢。
利森維恩那隻摩挲著邊框紋路的手,落到他身上的感覺,就像是對方在輕輕撩起垂落在他耳根處的發絲。
明明是在不同的空間裡。
謝利爾卻仿佛能感覺到利森維恩指腹處那一層有些粗硌的薄繭。
而那殘留的熱氣,更像是一股熱風,在他耳根縈繞。
若是再明顯一點,怕是他耳根的皮膚都會泛起生理性的輕微顫栗。
謝利爾的眉頭微擰了一下。
他並不太喜歡現在這種感覺。
這並不是說他討厭這種身體本能的反應。
他討厭的,是處於被動的狀態。
畢竟如果情況對調,他是很樂意看到旁人在他的主導下產生這些反應。
拉回正題。
現在這種情況,其實在之前從沒有發生過。
這兩年,無論外界那些人對鏡子進行什麼樣的觸碰,那種被觸碰的實感,都不會直接反應到他的身體上。
從外部角度來看,他是魔鏡,魔鏡亦是他。
但是如果從內部角度來分析,他和鏡子其實是兩個不同的個體,他們是分隔開的。
他的身體隻是住在這鏡中的空間。
謝利爾以為不存在特例,結果利森維恩對鏡子細致的觸碰,竟然無視空間的阻隔,反應到了他的身體上。
儘管這種相連性並不強烈,細微得仿佛一片羽毛輕飄飄地淌過,但是那種若有若無的癢意,依舊讓謝利爾無法忽視。
利森維恩的這種特例,難道是因為對方是光明神的化身之一?
謝利爾垂下眼,瞳孔深處浮現出一抹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