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林肅摘下樹葉,吹了個虎賁營常用的口哨。
那高個子身形一頓,突然轉身走了。
蘇晏和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汗水浸濕了她的衣衫,握樹枝的手也微微顫抖,甚至有些發僵。
這是她生平第一次與人真刀實槍地對戰,而非點到為止的比試。
她渾身血脈激蕩、心情暢快,驚心動魄之後,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過癮。
“阿晏。”林肅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蘇晏和一驚。
她太過投入,竟然差點忘了自己是為何出手。
“將軍,你沒事吧?”蘇晏和轉過身,朝林肅走過去。
山間月色清冷,映照得林肅臉色蒼白勝雪,極為冰冷。
他堅毅冷厲的五官甚是嚴厲,“你在想什麼?剛剛多危險你知道麼?對麵那個女子絕非一般流寇,你拿著一根樹枝就同彆人硬拚,不要命了?”
蘇晏和知道,林肅本就不喜她碰這些刀槍棍棒,所以也沒能想過林肅會感激她方才的救命之恩,也做好了被林肅痛罵一頓的心理準備。
她隻垂首不語。
林肅又質問道:“你上次同我說,《柳槍》隻是用作紀念,為何你會其中的招式?”
蘇晏和這次不想再扯謊,但也還是不敢惹怒林肅,隻是含糊解釋道:“妾身思念阿耶時,會時常翻看,便記了一些招式,方才情急之下,就依葫蘆畫瓢使了出來。”
林肅半信半疑,告誡道:“下次不可莽撞了,方才若不是我吹了軍哨換郭昭,嚇退了那人,你就危險了。”
她微微頷首,淡淡地“嗯”了一聲。
林肅隻覺蘇晏和此刻與以往有些不同。
她似是懶得說話,一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木有。
可是哪裡受傷了?
於是問道:“沒事吧?可有受傷?”
“無礙,就是被打暈了,”蘇晏和抬手,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棵樹,“被藏在那棵樹背後了。”
林肅一怔,複而反應過來蘇晏和說的是蕭宛玉。
他朝蘇晏和所指的方向走了過去。
蘇晏和看著林肅的背影,踟躕了一下,還是跟了過去。
林肅蹲下,伸手探了探蕭宛玉的口鼻,呼吸正常,身上也無傷痕,便鬆了口氣。
“將軍,”蘇晏和開口,“你是中毒了麼?”
林肅站起身,嚴厲地看了眼蘇晏和,道:“不該你知道的,就彆多問。”
蘇晏和見林肅這般反應,便知道自己七七八八猜對了。
林肅應是中了某種毒,導致他不能使用內力,因而方才手上招式虛浮,徒有其表;他應須得按時服藥,才能如常使用內力。
那蕭宛玉在帳裡提到的藥……
再結合蕭宛玉被那兩人抓走的時辰來推算,根本就不夠做什麼……
原來是自己想岔了麼?那藥是給林肅治毒用的?
可是為什麼林肅不願意告知她,但公主卻知道這些呢?
是他們的關係,不如他與公主嗎?
林肅見蘇晏和目光飄忽,似是在思索什麼。他想起在帳外看到的一串腳印,便突然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難怪她今晚對他這般淡漠疏離,大概是吃味了?
便問:“你到底想問什麼?”
蘇晏和有些尷尬,也不知該不該開口問。
林肅一把將蕭宛玉打橫抱起,冷著臉:“趕緊問。”
說著,便往軍營那邊走去。
“將軍,他們說,我與公主長得有些相似……將軍是否也這般認為?”蘇晏和跟上前,猶豫著開了口。
若是林肅不回答,也是在她意料之中的。
不曾想,林肅竟然答了。
“是有些相似。”
蘇晏和跟在林肅身後,心神不定地看著蕭宛玉垂下的手和腳,正前後輕輕晃蕩著,好像在宣誓所有權。
她移開目光,緊盯著地麵,往前走著。
林肅突然站定,她一頭撞上林肅寬闊挺直的後背。
“抱歉,將軍,妾身沒看路……”蘇晏和慌道,習慣性地垂下頭。
林肅轉過身,“抬起頭,看著我。”
蘇晏和惴惴不安地抬頭,撞上林肅漆黑的眸子。
不一樣的是,那如寒潭般清冷的瞳孔裡,這次裝滿了漫天星鬥,有著少見的熠熠生輝。
“阿晏,人有皮肉和骨相。”
“你們皮肉或許相似,但若論骨相,則完完全全是兩個不同的人。”
蘇晏和怔怔地望著林肅的眸子,緩緩點了點頭。
喜悅如同一朵花骨朵,在心間無聲地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