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洵之:“額……”
屈雲滅上前一步:“他讓你來勸我遷都?”
高洵之:“這……”
屈雲滅冷笑一聲:“怎麼,他是爬不起來了嗎,想與本王說些什麼,還要一次次的勞煩他人,高丞相,你何時也成了他的傳令兵了!”
高洵之:“……”
他默默的看著屈雲滅,也不緊張了,因為他很了解屈雲滅,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沉默片刻,高洵之說道:“確實是爬不起來了。”
屈雲滅一愣。
高洵之又說:“昨夜他發了高熱,人都燒暈了,他那仆人叫了他許久都叫不醒,這才急忙出去尋大夫,大夫說,他這幾日心緒不寧、又不肯好好休息,是累成這樣的。”
屈雲滅:“……”
他脫口而出:“可他分明每日都待在自己的住處,並未做過什麼!”
高洵之看著他的眼神都有點憐憫了:“大王,蕭融是幕僚,他不需要出門去奮勇殺敵,他隻需坐在那裡,殫精竭慮,便能為大王獻計獻策,然,人的體力與精力都是有數的,這二者雖殊途但同歸,用的多了,最終的結局便是力竭而亡。”
屈雲滅直挺挺的站著,死死盯著他,卻一言不發。
高洵之負手站立。
自己帶的孩子自己知道,屈雲滅雖然勇武過人,但他其實有點傻,缺乏對於外人的同理心,很多事他不是不關心,而是,他壓根就不知道。
搖了搖頭,高洵之轉身離開,隻是這嘴角,卻是微微勾起,然後又快速垂下了。
……
高洵之都走了好久了,屈雲滅還沒動,衛兵統領莊維之站在他身後,思考了一會兒,他上前提議道:“不如大王去看望看望蕭先生?”
屈雲滅繃著臉,吐出兩個字,“不去。”
所以說他討厭士人。
討厭體弱多病的士人。
討厭體弱多病、還要逞強、還要跟他對著乾的士人。
言罷,屈雲滅走了,莊維之沒有跟上去,而是若有所思的看向蕭融住的方向。
看來大王是真的不在乎這個叫蕭融的人。
那可太好了。
…………
過了一天一夜,蕭融的高熱居然不減反增,愁得阿樹直掉頭發,高洵之也愁,可大夫看了,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而蕭融看似淡定,其實躺在被窩的他比誰都著急。
誰。
到底是誰!!!誰又想害老子!!!
無能狂怒了半天,反倒是把自己精氣神消耗乾淨了,高洵之處理完公事,過來看了看,發現他睡了,便叮囑阿樹小心看顧著,他也回去睡了。
高洵之畢竟五十多歲了,在這年代都能稱一聲高老太公,能跟著熬一個夜就不錯,再熬一個,可能不等蕭融先好起來,他就把自己送走了。
……
晚間,阿樹守著蕭融,他也沒打瞌睡,就是拿著帕子時不時的給蕭融擦擦,如今也不算太晚,剛一更天,要是在平陽,這時候街上還有人在急匆匆趕路呢。
但雁門郡是個軍事化管理的城池,天剛黑下來,酉時三刻,宵禁就開始了,比其他地方早一個時辰。
一更時候,多數人都躺下了,王宮也是這樣,因此外麵寂靜得很。
阿樹默默的坐著,看著蕭融,滿心都是惆悵。
要是連郎主都沒了,老夫人可怎麼活啊……
蕭融要是知道阿樹天天都在思考他死以後的事,估計能直接氣醒過來。
就在萬籟俱靜的時候,外麵的門突然被人推開,阿樹一驚,轉過身去,看見一個穿著鎧甲的人走了進來。
阿樹好歹也在王宮生活一段時日了,認出這人是鎮北王的衛兵統領,他趕緊行禮,莊維之走過來,先看了看床上的蕭融,然後問阿樹:“就你一個人嗎?”
阿樹點點頭:“郎主不喜太多人伺候。”
莊維之笑了一下,“真是個有仁德之風的君子。”
阿樹抬頭,疑惑的看著他,總覺得他這話哪裡有問題,他剛想問,卻見莊維之突然變了臉色,猛地抬手,朝他後頸劈下,阿樹喉嚨裡的求救聲,就這麼被堵了回去,他倒在地上,接著,莊維之跨過阿樹的身體,朝床上正睡著的蕭融也來了一下。
確定他不會醒了,莊維之把阿樹拖到一旁,用木箱遮掩上,然後轉身,大步走向門外。
他告訴跟自己一起過來的衛兵,蕭融病得很嚴重,大王有令,趕緊把他抬出來,送出宮去瞧大夫。
還讓他們小點聲,彆驚了高先生。
衛兵本就聽他的話,此時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屈雲滅自持武力過人,對王宮的管理十分鬆弛,連販夫走卒,要是大膽一些,都能溜進來,那麼王宮裡的人要是想混出去,那就更容易了。
在莊維之的催促下,他們快速出宮,莊維之把蕭融綁在自己的馬上,然後一路往外狂奔,直到發現自己這是出城的方向,衛兵們才起疑了,但軍令如山,他們就是有疑惑,也沒法在這時候尋求一個答案。
等到出了城,來到一個接應的地點,莊維之才露出自己的真麵目來,朝著自己的部下舉起兵刃,在他們震驚的目光中,悉數取了他們的性命。
等這邊完事了,草叢裡才再次走出一個人——臉上帶著刀疤的男人,他先是警惕的看了看莊維之,然後才揪起蕭融的頭發,看了看他的臉。
……這麼好看,真是這個人?
這麼想,他也這麼問了,莊維之肯定的點頭:“就是他,他精通占卜,在平陽城的時候就赫赫有名,他占卜到益州會出事,還提前通風報信,這才破了你們的計劃,在王宮,連高洵之對他都禮待有加。”
李修衡聽的滿意極了:“甚好,黃太守求賢若渴,這樣一個投名狀,必能讓他滿意,哪怕他不願用他,殺了他,也是功勞一件。不過,你確定屈雲滅不重視這個人?”
李修衡好歹也是鎮北軍曾經的領袖,高洵之看著屈雲滅長大,他也看著屈雲滅長大,他知道屈雲滅這人愛憎特彆分明,像莊維之,他叛逃了,屈雲滅會生氣,卻不一定會立刻追擊,但要是高洵之叛逃了,他絕對在發現的下一秒就親自追出來,而且追不到,絕不回去。
對此,莊維之更加肯定的點頭:“沒錯,他根本不在乎此人的死活,我觀察了幾日,他連召集幕僚開會,都不叫這個人,顯然是厭惡他的。”
李修衡徹底滿意了,他們各自上馬,立刻向著建寧郡奔去。
莊維之要靠蕭融活命,他李修衡也一樣。
鮮卑人現在恨死了他,清風教又把他利用完就丟,如今他唯一的出路就在黃言炅身上,但願莊維之沒說謊,也但願屈雲滅並不在乎莊維之的叛逃,讓他們順利的逃出生天。
不得不說,李修衡是有點子幸運在身上的,他的兩個願望都實現了,但問題是,莊維之情報有誤,指望一個武夫會看人臉色,真是太失策了。
……
另一邊,王宮中。
二更天剛過,屈雲滅沉默許久,還是來到了蕭融的住處。
他想著,天這麼晚了,蕭融肯定是睡了,上回見的那個小孩,叫什麼阿樹的,他就跟他聊聊,問問情況便走。
站在門口,又醞釀了一會兒,然後,他才推開了房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