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闕混在一群嘰啾的師妹裡,有一搭沒一搭的附和,眼神確不住的某個方向看。
正想著要不要離席也去看一眼今天那個家夥到底有沒有回來,一隻圓圓滾滾的煤球貓子邁著小短腿走過來了。
它直直朝魚闕的方向過來,避開了很多欲圖不軌的手,在她邊停住,仰起頭喵喵叫。
煤球?
愣了一秒的魚闕伸手把它抱起來。
貓出現了,這說明晏瓊池回來了麼?
“我離開一會。”
魚闕抱著貓起身。
“哪裡來的貓?”
“哎哎,師姐你乾什麼去?”
尋著他的氣息,路過一排排的人群,穿過明明滅滅的拱門,來到青鸞闕弟子席。
仍然是那方小觀台,兩把椅子一張胡木小桌。
身披三千霞法衣烏發束成一股馬尾的晏瓊池斜倚在椅子上,支著腮和圍在身邊的青鸞闕師兄們說話,眉眼溫和。
青鸞闕對於小師弟能打進決賽很是欣喜,此刻都圍著他,傳授戰術功法,總之什麼都能扯上一嘴。
被圍住的少年也不惱,靜靜聽他們說話。
“啊,小師弟,你的小姑娘來了。”
狂士一樣的大師姐看見了抱著貓從另一頭過來的魚闕,眉開眼笑,“好啦,我們在這裡就祝你比賽順利,不管勝負儘力就好。”
“誒啊……晏師弟,要記得穩住,穩住啊!”
大師姐一手將差點扒拉在晏瓊池身上囑咐他事項的大師兄拖走。
“早上好啊,魚道友。”
晏瓊池還是以手支頤的姿勢,向她打招呼。
這幾日沒接觸,他的神魂的情況倒是比此前好了一些,像是被細雨滋潤過的龜裂土地,好歹活過來了。
魚闕在那把空椅子上坐下,捏了捏煤球的爪子,抿了抿嘴,說,“那日多謝你了。”
事發突然,她很清楚如果不是晏瓊池助她平複心魔,她很可能就已經隕落,或者又是掉入更加不堪的境地裡。
總得當麵道個謝。
煤球起身鑽進晏瓊池懷中。
“客氣。”晏瓊池摸了摸乖乖卷成一團的煤球,“你的心魔被催發隻怕難以根除,魚道友可要收斂著些,彆再被彆有用心之人利用呐。”
“你的神魂情況好像好了不少?”沉默好一會,魚闕又問:“你前幾日都去做什麼了?”
“無非是去殺人奪寶罷了。”晏瓊池笑。
他想起了什麼似的,拿出一個小瓷瓶放在魚闕身旁的小桌上:“這是塗山的返元露,可以穩固神魂,也能助你祛心魔結金丹。”
“塗山?你去了塗山?”
“是啊。”晏瓊池滿不在乎,“塗山去不得麼?”
“去做什麼?”魚闕看著他的目光狐疑。
妖洲裡攬仙城還是有一段距離的,有什麼值得冒著被掌訓長老發現的風險弄個分身頂替自己比賽去做的事情?
晏瓊池掏出他的白玉扇子,展開,掩住她的視線,這個桃花臉色的少年故作害羞也怪可愛:
“魚道友每次這樣看我,都叫我羞赧呢。”
魚闕:?
“你去塗山做什麼了?”
“反正塗山一行的結果對你我都不是壞事。回來路上發現了些能用得上的東西,順手帶回來了。”
他收回羞赧的神色,換了個語氣:“想快些好起來就乖乖把藥吃掉。”
魚闕沒有拒絕的理由,拔了塞子注入靈力將瓶子裡的返元露吸收殆儘。
返元露入體,果然如山澗之水自高處瀉下,洗滌心魂。不消半刻,魚闕便覺得識海清明,盤踞在金丹出的黑霧逐漸消散。
“你接近風化及,到底是為什麼?”軀體輕鬆不少的魚闕想起來白珊的囑托,提了一嘴。
晏瓊池低頭逗懷裡的煤球玩,漫不經心:“白道友跟你說了什麼?”
“我說過了吧,不要來摻和。”
“問一嘴罷了。”魚闕將視線收回去。
果然,這家夥絕對不是那種真心和其他人社交的人,他接近他人,不過是有利可圖。
魚闕想起來他在風化及麵前裝出來的溫良恭謙,以及那些鼓勵和安慰,更加費解了。
想殺他,為什麼還要裝出那副樣子來騙取他人的信任呢?
未免太歹壞了些。
“魚道友希望我怎麼做?”
那雙睡鳳眼掃過她,輕笑:“你覺得那兩個人是你的朋友,要保護他們麼?彆不承認,你臉上都寫著呢,說吧。”
“彆在七脈爭鋒時候動手。”
“我本來就沒打算對風道友做什麼,魚道友是覺得我會對他不測麼?”
“如此揣測我,倒叫我好傷心。”
晏瓊池以手支頤,雙目望著遠處和雲崖洞師門交談的風化及,笑了笑,還是那個戲謔的語氣:
“不過,風家作惡多端擋了我的路十分該死,又未免自視甚高,將寶全押在風家少主一人身上,我不高興。”
“天才的人生總要受點挫折不是?”
*
作為雷祖座下最有天賦的弟子,風化及此次參加七脈爭鋒是帶著父親、師尊乃至仙門的期望衝擊一甲。
那件蓬萊仙台的神品法器,他誌在必得。
好友晏瓊池固然是個很強的對手,可和自己同為元嬰修士,隻要修為差不太多,他是有把握能夠險勝的。
風化及背著他的本命劍大步來到晏瓊池和魚闕麵前,向魚闕點點頭,對晏瓊池作揖:
“晏道友,今日我等就要同台比試,屆時若是有什麼對不住的地方還請晏道友海涵,不論輸贏,台下你我還是好友。”
“希望晏道友能在台上全力以赴,好叫我領悟青鸞闕功法的妙意!”
晏瓊池笑了笑,說好。
風化及再作揖,而後大步流星離去。
在魚闕逐漸皺起來的眉頭裡,青羽赤尾的報幕鳥拖曳著紅尾劃過兩人上方報幕:
“寰空境已開,請青鸞闕晏瓊池修士、雲崖洞風化及修士進入寰空境,七脈爭鋒決賽即將開始——”
晏瓊池慢條斯理地將身上的三千霞法衣脫下,法衣畢竟是長袍,不好打鬥。
三千霞法衣下是一身黑色勁裝,金鑲玉帶束腰,腰間彆著佩劍乾坤尺。
遊離的風輕輕吹動晏瓊池頰邊長發和衣擺,少年之進取意氣風發。
“喵喵。”煤球嬌嬌地叫。
“嗯嗯,等我回來。”
他垂下眼將煤球放在魚闕懷裡,不知對誰說話,語氣像是寵溺孩子的家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