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琳的懸賞金又上漲了。
五十萬金索子。一個超乎想象的數字。
深海碧波號的甲板上,年輕的船長滿臉嚴肅。
比起擔憂貪圖懸賞的傭兵,眼下的情況更讓她感到煩惱。
“你毀了我的頭發。”希琳對著鏡子,不停地用手壓著一縷翹起的頭發,“你讓它們看起來像是朱莉安娜清潔馬桶用的粗毛刷子!”
“那是弗農貝恩監獄。你要混進去,前提要是個男人。”二副尤莉葉也很不滿,她放下手中的剪刀,左右端詳希琳的頭發。
這簡直是完美的藝術品。就和碼頭酒館裡那些滿口胡言亂語的男人一模一樣。
“你就不能給我弄得好看一點?”
“要怪隻能怪你的頭發太硬!”
尤莉葉大喊。她踢了一腳散落在甲板上的紅色卷發,碎發散落在地,變成糾纏的紅色野草。
“你的頭發比帆索還硬,還又多又雜,你以為我想給你剪頭發嗎?”
她的叫喊吸引了甲板上水手的目光,隻是片刻,他們就紛紛移過頭去。
船長和二副吵鬨拌嘴的事情在這艘船上經常發生。不是什麼稀奇事。
希琳再次端起鏡子,觀察鏡麵上的身影。
一個高個子年輕人,一頭紅色的短發,海水一樣蔚藍的眼睛。唯一讓人不滿的就是她的胸脯鼓鼓囊囊,如果能夠更平坦一些,看上去就會是個精壯的年輕男人。
偽裝勉強能用,隻需要調整細節。
“得讓朱莉安娜給我弄件更緊的束胸。”希琳撫摸下巴,光潔的下顎線條也不合適,如果能粘上一圈紅胡子,那更好了。
“你覺得我需不需要一些鬢須?”
希琳來回看看,視線落在腳下,她彎腰撿了一把甲板上的頭發。
“就像這樣。”船長用頭發模擬鬢須。
“醜死了!”
二副尤莉葉否定了鬢須的提議,環胸看著她。
“你真的要去?”
“嗨。我們答應了那個神婆,要幫她把兒子從監獄裡撈出來。”希琳比畫著粘粘頭發的位置,卻怎麼也找不到滿意的地方。
她放下手,說:“深海碧波號現在需要一個擁有隱匿能力的巫師。”
懸賞令金額上漲給她惹了不少麻煩。最近一段時間有無數人在尋找希琳和她的船。因為這個,深海碧波號已經三個月沒有靠近公共港口。船上不缺淡水資源,可總不能不補充其他的物資。
她可不希望看到跟隨她出生入死的船員死在壞血病上。
她們需要一個能夠隱匿船隻蹤跡的巫師。而神婆提出的要求,就是希琳要去有“海上墳墓”之稱的弗農貝恩監獄救出她的兒子。
“我的意思是你確定要一個人去?”尤莉葉知道希琳買通了給監獄運送補給的老兵,允許她們中一個人跟著他進入監獄。
希琳轉向她。
“我一個人更靈活。”希琳聽出尤莉葉話中的擔憂。
“海上墳墓”聲名在外,那地方關著的都是窮凶極惡的罪犯。監獄四麵環海,是個孤島,建立數百年來,從沒有聽說過有什麼人能夠從弗農貝恩監獄逃出去。
“無論什麼監獄,隻要建在海上,它就攔不住我。”
這話尤莉葉沒法反駁。
女人掌舵在民風彪悍的北倫海並不罕見。可像是希琳這樣的,卻隻有她一個。
希琳是海的眷者。
海水蔓延的地方,她受到大海的賜福。大海庇佑祂的眷者。
“那祝你好運。”尤莉葉哼了一聲,“彆死了,要不然我沒法和北方的大家交代。”
——
“不要說話,不要亂看,跟著我,推著板車,聽明白了嗎?”
負責給弗農貝恩配送物資的是附近海洋局的物資組的老比利。
每兩個月,老比利會從附近城市的港口出發,經過十五六天的航行抵達監獄外。
這是個苦差事。來回一趟一個月的時間浪費在路上,可到手的薪酬卻不足以還上賭債的百分之一。
希琳承諾幫這個老賭鬼還錢,她還會給他一筆錢讓他開始新的生活,而她要的報酬,就是從監獄帶走一個人。
神婆的兒子打了一個貴族老爺的兒子,一拳打掉他四顆牙齒,因此他被判處在海上墳墓服刑六十年。
六十年足以讓一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變成兩鬢斑白的老頭,還會讓一個可憐的母親再也見不到她的兒子。
希琳的船需要一個巫師,母親想要她的兒子離開監獄。兩人一拍即合。
“明白了。”
希琳推著裝載淡水的水桶,跟在老比利身後。
海島上的看守員看到老比利的板車,象征地檢查了一下,視線停留在偽裝過的希琳身上,蹙起眉頭:“老頭,這是誰?以前沒見過。”
“海運局的雇員,來送水的。”老比利拿出準備好的說辭,“上次不是說送來的淡水不夠用嗎?這一次上頭多給了五百加侖。”
聽到淡水,看守員很意外。
“這麼大方?”
“誰知道呢?”比利推著板車,“老爺們的心思不是你和我能夠猜到的。”
“進去吧。”看守狐疑地繞著水車轉了一圈。沒發現什麼貓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