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不至於隻有這副皮相吧?沈應苦笑,他竟真的不自信起來。
枉他自詡瀟灑,原來不過是……自以為是?
而他的君主,他的情郎,聽到他的問題竟是嘖了幾聲。
聽在沈應耳中比直言嘲諷也沒差上許多。
他想起從前霍祁握著他的手,與他說什麼一生一世。原來一生一世不過兩年、隻在一瞬,就在帝王的喜怒之間。
沈應看著霍祁。那人就站在堂屋門前的台階上,唇角勾著一點若有似無的嘲弄,倨傲地回望著沈應。
他還是像從前一樣的英俊,隻是不再像個孩子。
沈應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感受到,此時站在他眼前的是一位帝王。
霍祁也看著沈應,心裡半是嘲弄半是好笑。
他知道朱泰來對沈應說了什麼,那日兩人在內閣的對話,暗衛都一五一十地向霍祁複述過。
那老頭那日在內閣,用沈應曾在天香樓在小書童竹月抱不平的事嘲諷沈應,說他隻看得見眼前的苦痛,卻看不見遠處有千萬黎民百姓在因皇帝無德無能而受苦。
朱泰來勸沈應為了百姓,不要再陪霍祁荒唐下去。
他勸沈應離開霍祁。
想起那日暗衛的稟報,又看看現下沈應的態度。
霍祁不由得輕笑著搖了搖頭,他沒想到孤高如沈應,居然也會在意旁人的看法。
聯想到沈應與朱泰來談完話後的種種舉動,再加上他今日帶霍祁來看清馮驥的真麵目,霍祁猜到沈應估計是想逃了。
他想逃開這些是是非非,回金陵做個逍遙兒郎?
真是傻瓜,霍祁怎麼可能放他走。
霍祁咧起嘴角,像條毒蛇從蛇信中噴出毒液。
“彆低看自己,至少你長得還算不錯。”
沈應的臉色霎時白如紙,乾笑著從喉嚨裡扯出一句:“原來如此,微臣謝……陛下抬舉。”
他的臉色難看得嚇人,霍祁卻不在意。
就是要沈應痛苦,他才痛快。
一場吊唁鬨成這樣,真是對逝者不敬。
餘鬆帶著周家小廝走進院子時,也察覺到兩人間的不對勁,他悄悄觀察著兩人的臉色,溜到霍祁身後小聲向他稟報宮中剛剛傳來的口信。
原來是永安王回京,特意進宮拜見霍祁。
現在人就在太極宮外候著,宮裡差人來問霍祁要不要回宮見見。
老實說霍祁對他這位皇叔沒什麼好感,幾乎可以說是見到就煩。
但他猜這位皇叔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之前永安王暗中進京多次也未曾表明過身份,現在突然大張旗鼓地進宮拜見霍祁,多半背地裡又有什麼謀劃。
打著瞧瞧永安王葫蘆裡買的是什麼藥的念頭,不等沈應安排好梁彬的喪事,霍祁就鬨著要回宮。
沈應現下正不想跟他待在一處,當即開口請霍祁先回,等他處理好梁彬的喪事再進宮去陪霍祁。
霍祁臉上笑嘻嘻地應了,轉頭出門臉上的笑意就淡了下來。
餘鬆打量著他的臉色,邊扶他上了馬車邊小心翼翼地說道:“小人瞧著沈大人方才臉上還有些生氣。”
霍祁嗤笑:“他不是生氣,他是傷心。”
到如今才知被騙身騙心,怎麼可能不傷心。
餘鬆聞言詫異,霍沈相處近兩年,他都一路瞧著,向來隻見霍祁被沈應拿捏在掌心,這沈應為霍祁傷心的場麵還真是少見。
餘鬆若有所思:“看來沈大人怕是又有一陣不會進宮了。”
霍祁一笑置之:“豈止是不會進宮。”
沈應豈止是不會進宮,恐怕今晚就會收拾細軟帶著周家人出逃京師。
“讓禁衛軍調幾路兵馬,等沈應回府就把他的宅子圍起來,沒有朕的吩咐,不準任何人出入。”
餘鬆目瞪口呆:“陛下,這怕是……”
拘禁大臣,總該有個理由。這無緣無故的,怕是今日禁衛軍圍了沈府,明天一早霍祁的禦案上就得堆滿直諫的奏疏。
霍祁挑眉:“那就讓他們來,我倒要看看誰敢管這件事。”
正好讓他好好玩玩。
餘鬆聽得心驚膽戰,頓覺以後的日子隻怕沒有一日會是安生的。可惜他什麼也阻止不了,於是隻能在心裡不斷地默念‘阿彌陀佛’、‘老天保佑’。
雖然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求老天保佑的是霍祁、沈應,還是大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