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祁來沈府當然不是為了來給沈應講豔聞的。
雖然自沈應被囚禁起,他天天沒事就跑來在沈應跟前礙眼,但他今日來確實是有事要跟沈應說。
廚娘親手奉上灶下烤好的羊肉,霍祁嘗了一口說道:“味道不錯。”
得皇帝讚賞,廚娘激動地跪地叩拜。霍祁笑著從沈應身上摘下荷包,將裡麵沈應日常留來買糕點幾兩散碎銀錢都賞給了廚娘。
廚娘捧著碎銀對霍祁拜了又拜,直到霍祁叫她免禮離去,還將那幾粒碎銀捧在頭頂。
沈應看李嬸子這樣子,估計這幾粒碎銀以後成嬸子家傳家寶的概率,比被用出去的概率要高得多。
看著霍祁用自己的錢邀買人心,沈應抱胸冷眼看著他。
霍祁拿著荷包回頭,撞上他銳利的眼神,狀似尷尬地拍了拍手掌。
“我今日出宮出得急,身上沒帶錢。”
說完他想把荷包放回沈應懷裡,沈應躲開他伸來的手。
霍祁見狀聳了聳肩,反手把荷包塞進了自己懷裡,笑嘻嘻地向沈應說道:“彆生氣,朕今日來是有好消息告訴你。”
好消息?沈應立馬心生警惕:“什麼好消息?”
“真的是好消息。”
霍祁讓沈應彆害怕,說是這個消息一定會令他高興。
沈應冷笑:“陛下上次帶給我的‘好消息’是你流放了我的馬,不知道今日這個‘好消息’是又打算流放誰?”
他的怒火直衝霍祁,令霍祁都不得往後讓讓,隻怕他又跳起來當場給自己兩拳。
不過霍祁也猜到沈應今日的火氣為何這般大,他低頭笑了笑。
“你今日火氣好大。”
霍祁不知死活地調侃了一句,在沈應暴起前他又開口說道。
“我今日下旨封了你母親一品誥命。”
沈應愣住。
“怎麼樣?朕沒騙你吧,真的是好消息。”
霍祁笑意盈盈地說完,見沈應半晌沒反應,又抬頭向院中眾人說道:“你家主母封了誥命,你們難道不高興?”
院中廚娘小廝並小丫鬟都是周府的家仆。主母被封誥命,他們自然與有榮焉。霍祁一問,眾人立馬跪下叩謝聖恩。
小山溪連烤肉都不要了,直接把肉串扔到火堆裡,跑上來跪到最前麵先叩謝皇恩,又向沈應賀喜。
霍祁終於得到自己想要的反應,當即鼓掌叫好起來,攛掇著沈應打賞眾人。
沈應真被霍祁這一言不合,就撒自己錢的無恥行徑氣到。
他站起身來,拉了霍祁一把:“你究竟搞什麼鬼?”
這無緣無故的誥命,叫沈應摸不著頭腦。
雖說母親得個封賞總不是壞事,他也覺得他的母親受得起這個封賞,畢竟當年若不是沈家從中作梗,他母親早該得個誥命。
現在十九年過去,這個誥命頭銜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他母親頭上,沈應也不禁感歎這何嘗不是一種命中注定。
隻是因著這事是霍祁起的頭,沈應心裡有些不好的預感。
霍祁被他拉得一個踉蹌,院中原本其樂融融的氛圍也一下僵硬起來。眾人看了看他們二人,頓時低下頭去不敢說話。
霍祁穩住身體,假模假樣地揉著沈應剛才拉過的地方。
“怎麼又生氣了?”霍祁委屈道,“這我確實不懂了,我封了你母親做誥命還特意來告訴你,怎麼反而讓你不高興了。我做錯了什麼,你總要說出來,我才能知道。”
沈應瞧眾人都隱隱在點頭附和霍祁的話,知道他一套操作下來已經邀買了人心。
府中家仆本就不知道他與霍祁的矛盾,都隻當他二人之前是尋常拌嘴,結果霍祁都主動要求和好了,沈應還鬨著要遠走金陵,這才徹底把霍祁惹怒了,將眾人囚禁起來。
現在霍祁再度主動向沈應示好,還封了他們主母做誥命。
在他們看來作為一個皇帝,霍祁的姿態已經放得足夠低,反倒是他們少爺非要與皇帝鬨脾氣,遲遲不領情,可真是自討苦吃。
沈應看著眾人的表情,都不敢想象今日過後,府上又有多少人會來勸他不要跟霍祁置氣。
這廝如今可真會邀買人心。
沈應氣得牙癢癢:“要是不說,那以後就都彆說了。”
沈應對著霍祁扔下一句,轉身大步走出了院門。
霍祁最近特彆愛看他氣鼓鼓。
他笑盈盈地慢步跟沈應在後麵,緩帶輕裘、雍容華貴,若是再給他一把折扇,看上去倒真像京中那些風度翩翩的風流公子哥。
沈應一路走一路氣,走到房中已經大致想通霍祁想要做什麼。
他與霍祁都是天生的政治動物,對朝政向來洞若觀火。差彆隻在於,願不願意摻和進去罷了。
他知道這次科舉過後,霍祁在文臣、士子中的威信大漲,新科進士又都是天子門生,實實在在的皇帝黨。
若是讓他們再發展兩年,等皇權勢力穩固,霍祁便有了和內閣一爭的資本。
但朱泰來的辭官,打破了朝堂上的平衡。
現在羅屏為了首輔的位置,瘋到連兒子都預備拿來獻祭。而禮部尚書郭敏學在何榮攛掇下原本都已經半倒向霍祁這邊,結果看到首輔位置空缺,又開始待價而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