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喜 看著兩人的表情(1 / 2)

看著兩人的表情,董霏嗬嗬一笑:“怎麼,你們認識?”

星雨沒說話,隻是怔怔地看著秋喜。

她的臉還是那樣熟悉,但裝扮已變得幾乎認不出來了。以前是筆直的長發,但發量少,經常露出頭皮。這是秋喜對自己外貌唯一不滿意的地方。現在還是長發,但用心燙過,不是誇張的大波浪,微卷,蓬鬆,一左一右垂在胸前,像兩叢吊蘭,生氣勃勃。就算與摩登前衛的董霏站在一起,氣勢上也不分軒輊。

“怎麼會。”秋喜瞬間鎮定,向星雨微微鞠了個躬,目光帶著懇求,“初次見麵,請多多關照。”

聲音更是認不出來。她已徹底擺脫了鄉音,說得一口電台深夜情感頻道那樣軟糯動聽的普通話,還帶著點娃娃腔。

星雨還停留在震驚中,呆呆地看著她,上班時間不敢發作,隻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不客氣。”

董霏忙著挑甜甜圈,沒注意到兩人之間氣氛詭異,對秋喜說:“今天有優惠,怕大家不夠吃,就多買了些甜點。星雨,幫我拿一下。”

兩人同時伸出手,意識到董霏指的是秋喜,星雨將手縮了回去,目送她們捧著糕點離開了收銀台。

接下來的時間,星雨一邊機械地做著咖啡,一邊回想著那一年在石淙鎮發生的事。

一切其實都有端倪……她蒙在鼓中,毫無所覺。

家裡從來都不同意她讀書,嫂子有哮喘,生完孩子沒有奶,也不能累著,哥哥的孩子從出生的第一天起,基本上是她在帶,村裡人都不用尿不濕,尿布也是她換洗。高中三年,如果沒有潘老師,她要麼在家種菜養雞,要麼去鎮上的飯店洗碗,上大學根本就是非份之想。可是,到了高三寒假,蕭金桂忽然改口鼓動她參加高考。現在想來,大概是聽說大學錄取通知書可以賣錢,便盯上了這個發財的機會。育田高中最後隻有星雨一個人考過了本科線,想上大學的人那麼多,憑著手中一紙通知,蕭金桂完全可以待價而沽。

但她完全沒料到家裡會把錄取通知賣給秋喜家。

仔細一想,倒也不失為一個聰明的決定:秋喜的家境談不上殷實,但比起一貧如洗的星雨家還是要好太多,咬咬牙就能拿出一筆錢,如果有春喜的資助,就更不是問題。其次,畢竟長年在城市打工,秋喜的父母知道教育的重要性,也支持女兒往讀,學曆越高越好。兩家住同一條街,村裡沒有門牌號,戶口上的住址是一樣的,秋喜也姓潘,小學、初中、高中都和星雨同級同校,賣給同姓總比賣給異姓更好操作。

忽然間,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那年夏天,秋喜消失了,之後再也沒有回過石淙。星雨的信,她極少回複,很快中斷了所有的聯係。春喜本來就不住在娘家,生完孩子後更是搬出石淙,大眾網吧也盤給了彆人。

——像這種程度的造假,在程序上是很難操作的,必須在關鍵部門有人幫忙才能完成身份的篡改。而春喜的婆家在石淙有些勢力,打點一下應該做得到。

——一向摳門的兄嫂願意出錢讓星雨讀技校,大概也是怕她留在村裡,聽到什麼風言風語吧?後來星雨決定去江州工作,他們一邊埋怨她“擅自決定”,一邊急著讓她嫁給蕭有田,就是想把她鎖在石淙,因為秋喜就在江州。

所以這一切至少在高考前半年,就開始籌劃了。

那秋喜是不是一開始也知道了呢?

星雨清楚地記得,第一次在網上遇到原木的那天早上,春喜問過她大學報到的事,應該是在試探口風。聽她說決定不去了,心裡大概鬆了一口氣。

之後的一天夜晚,她和秋喜走在田埂上,秋喜說星雨已經十八歲了,上大學這種事不需要哥嫂同意。讓她悄悄買張火車票去學校報到。如果她已決定冒名頂替,應該不會這樣說吧?抑或是演技太好了?

拿到稿費的那天,蕭有田莫名其妙地出現了,多半是春喜向蕭金桂通風報信,怕她回去拿錄取通知遠走高飛,所以蕭金桂把通知書藏了起來。哦不,那時離報到時間已經很近了,通知書應該已在春喜的手上,怕星雨不死心,偷偷去大學報到,發現那裡還有一個“潘星雨”,事情就黃了。隻有讓星雨徹底死心且毫不知情,秋喜的冒充才能順利地進行下去。

哥哥的那頓打是不可避免的。

* * *

打烊後,星雨獨自向公交車站走去。

以為知道真相後自己會心亂如麻,她的心竟出奇地平靜。就好像一個死過多次的人,麵對新一輪的死亡,已失去了掙紮的本能。

汽車亭裡有個人影,在尺寸見方的亭中不安地徘徊。她隱隱猜到是誰。

“星雨。”見她過來,秋喜怯怯地叫了一聲,“對不起,我不該裝做不認識你。……晨風社裡有我的同學,我怕他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