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魚乾 一連下了幾天雪(1 / 2)

一連下了幾天雪,氣溫驟降。

離頒獎大會已經過去十五天了,薊千城依然沒有回複星雨,星雨也沒敢再發短信,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其實想見他,也不是找不到理由。他的背包還留在星雨這,裡麵除了一些換洗的衣物,就是一盒他從衝賽康淘來的珠子,各種顏色各種大小,看上去十分破舊,大概隻有識貨的人才會覺得珍貴。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精致的漆木禮盒,應該就是用來裝那枚六眼天珠的。回家後她把天珠摘下來放了回去,發現盒子裡有一張黃色的字條,是他的親筆:

“那一世,轉山轉水轉佛塔,不為修來世,隻為途中與你相見。”

她不相信浪漫,對情詩無感,總覺得那些心心相印、至死不渝的東西就像高奢用品一般不屬於她。甚至,讀起來都會起一層雞皮疙瘩,像是在讀一段洗腦的童話。現在他知道她是誰了,卻再也不想見她了。倉央嘉措的詩成了諷刺。她想象他拿到了這顆心愛的天珠,特地換了一條嶄新的掛繩,本打算放在盒子裡送給她,結果遲到了。一見麵就迫不及待的拿出來讓她戴上,仿佛在敬獻神佛,無非是想為她人生的第一次高光增添一縷亮色。她想起頒獎大會的時候,他坐在她身邊,臉上帶著藏香的味道。她想起他說——“我喜歡你,你知道吧?”,當時的她隻是點了點頭,那句“我也喜歡你”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她的心好像被掏空了一樣。

周六的下午,秋喜突然打電話過來,說自己去了趟廣州,給她帶了兩包鮑魚乾,熬湯甚好,想給她送過來。星雨於是給了她自己的地址。

到的時候已經是吃晚飯的時間了,星雨本打算去附近的餐館解決,沒想到秋喜來時拎著幾盒外賣,一進門就把幾個包包往地上一放,問圍裙在哪,然後說:“這鮑魚乾是南澳的,我發了一些帶過來給你做個湯,試試味道。剩下的都在那個盒子裡,裡麵還有幾罐九製陳皮和鹽津葡萄,給你寫稿的時候吃。”

沈易是廣州人,所以她學會了煲湯,她在這方麵有天分,學了不到半年,手藝已經超過了沈易的媽媽。

秋喜在廚房勞作,星雨坐在旁邊,默默地觀察著她。

她瘦了很多,臉色蒼白,下巴尖尖,像是大病了一場似的。

“去廣州有什麼收獲嗎?”星雨問道。

“想證實一下他以前跟我說的那些話。”她揮了揮鍋鏟,那神情,恨不得要用鍋鏟打自己的頭似的,“他說妻子不能生育,假的。他說他們已經分居,假的。他說他要和我結婚,也是假的。”

“那剩下的呢?還有哪些是真的?”

她說沈易是靠著嶽父的人脈坐到現在這個位子的。妻子嫁給他時是二婚,帶著兩個兒子,雙胞胎,明言不想再生了。為了討好她,沈易答應了。過不了幾年就後悔了,開始尋找外派的機會,妻子因為兩個孩子讀高中,沒辦法跟他來江州,他就成了快樂的單身漢。

“所以,是他追的你?”

秋喜避而不答。

星雨心想,以沈易的心機、手段以及後顧之憂,讓他像初戀那樣熱烈地追求一個人,似乎不大可能。大概就是想在外地找個情人玩玩而已。而秋喜這邊,看得出用情很深。兩人住在一起一年多,沈易的妻子一直沒有察覺,一來是因為沈易乾的是銷售,出差應酬是常事,找不到人也不奇怪。二來沈易經常回廣州,每周至少一次,太忙打飛的也要去,給人以非常顧家的印象。此人學曆又高,長得又帥,特彆會說場麵話,妻子、繼子連同嶽父嶽母都很喜歡他,把大量的資源堆在他身上。

然而紙終究是包不住火。妻子終於發現了,跟他大吵大鬨,嶽父更是揚言說隻要他敢離婚,就動用一切力量毀掉他。見妻子一家人太不好惹,他連忙承認錯誤,表示會洗心革麵、痛改前非。還說會退出江州的公司,兩個月之內調回廣州。

“這些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找了他的妻子,是他妻子告訴我的。”秋喜用力咬了咬嘴唇,仿佛剛做了個美夢,要把自己咬醒似的,“難怪那段時間,他突然建議我留學,說是學成了好幫他拓展海外業務。當時我在萬迦乾得不錯,梅姐特彆喜歡我,我不想離開。他就向學校揭發我冒名頂替上大學……”

這一點星雨倒是完全沒想到:“他是怎麼猜到的?”

“應該是找人調查過我,希望手裡有個把柄。畢竟我上大學之前突然改名,而且有個老鄉也叫潘星雨還是很令人起疑的。——湯好了,嘗一口,鹹淡合適不?”

星雨接過湯勺,不禁一陣恍惚,想起小時候跟秋喜形影不離的歲月。她經常饑餓,秋喜的奶奶特彆會做一種菌菇湯,用筒子骨細火慢燉,老遠都能聞到香氣。農村裡像這樣的湯也不是天天都能喝到的,星雨也不好意思賴到人家吃晚飯的時候還不走,秋喜看她太饞,總是偷偷地盛一碗給她。奶奶的湯在上桌之前才會加鹽,所以那碗湯總是淡的,星雨也不好意思讓加鹽,顯得自己很挑剔似的,就這麼喝下去,也覺得十分美味。

“那……孩子怎麼辦?”她輕輕地說,“你會生下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