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一路從山上跟到山下,來到山下岔路口,又尾隨蘇淺跟到離去往京城截然相反的方向。
他儘量倚仗路上的行人來隱蔽自己的行蹤,自認為跟的天衣無縫,沒有漏出任何馬腳;唯一令他奇怪的就是,無論自己腳程快慢,他與前頭始終保持相同的距離。
明明蘇淺一直走的慢慢悠悠的,也不曾加快步伐,他卻總是追不上一星半點。
不過好在沒有跟丟。
直到親眼瞧見她走進一家破敗的茶館,且長時間沒有出來後,他才認準這個地方回去報信去了。
而他轉身瞬間,蘇淺卻像是背後長眼睛似的,從茶館出來,倚著門框目送他離開,雙手抱臂,臉上則浮起一抹勢在必得的笑意。
“有人跟蹤你!”小黑蛇爬到最外頭的木桌上,看向那人離去的方向。
蘇淺若有若無嗯了一下。
“你得罪人了?”
“沒有。”
“那他跟蹤你做什麼?”
蘇淺隨即在小黑蛇的木桌旁挑了個長木凳坐下,柳眉輕輕挑起,瞪它一眼,“我可不是愣頭青,專門跑出去一趟得罪人回來。”
“隻不過是有人對我太好奇而已!”
“看來這次出門有所收獲?”
“說是一無所獲也行,說是滿載而歸也不算錯。”
小黑蛇徹底被蘇淺弄糊塗了,它鮮有的表示疑惑不解,“這話怎麼說?”
蘇淺於是把方才在孤山寺外跟李秀齊的對話一字不落地講給小黑蛇聽,這蛇聽完,十分不讚同地反駁,“你這不是在胡編亂造,編故事嗎?”
麵對這條蛇不會拐彎的腦袋,蘇淺頭一回湧起想要衝它翻白眼的衝動,她極儘所能壓下心中的躁意跟它解釋,
“如果她不心生好奇,沒有行動,我的故事對她而言也僅僅是故事罷了。”
“當然,”蘇淺頓了頓,淺笑嫣然地盯著小黑蛇,“如果她要靜觀其變,我也不介意借陣東風給她。”
說完,見小黑蛇依舊有些茫然,她無奈搖了搖頭,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態度,扔下一句評語,\"蠢死你算了。\"
接著,起身走去後院,繼續擺弄她的一畝三分地。
事實果真如蘇淺所料,李秀齊並沒有愣衝衝的出現在她的茶館內,在皇子府和宮內浸染了這麼多年,她即便再蠢,也不會蠢到不調查清楚就置自己在危險的地帶。
蘇淺不急,俗話說得好,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她每天都閒適淡然地在後院修剪她的菜園跟花束,唯有小黑蛇每天望眼欲穿等待李秀齊的“大駕光臨”。
從天亮等到天黑,從滿懷期待到大失所望,以至於最後每天都要在關門閉客的時候刺她一下,滿腹牢騷,“這次你算是在陰溝裡徹底翻了船了。”
不過蘇淺也不搭理它。
春來暑往,眼見著春光逐漸離去,暮春裹挾著初夏的氣息悄悄來臨。
即便沒有顧客光臨,日子還是要一天天的過。
蘇淺跟小黑蛇天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沒有了外人打擾,兩人安安靜靜地在屬於他們的世外桃源好好過活,日子一天天地捱。
除去小黑蛇一天賽過一天的黑臉。
因為好幾日都不見有人過來,劉秀齊這個人它算是不抱希望,可偏偏二人早就算計好的刀疤臉也不來,難不成當真轉性了?
好在,命運還是關照他們的。
這天即將關門閉店的時刻,西邊的天也喝儘了墨水,外頭到處都是黑漆漆的,蘇淺點亮一樓的燭火,小黑蛇百無聊賴趴在桌子上。
突然,它的身子瞬間坐了起來,感受到了外麵所謂“人類”的氣息,“有人來了!”
語氣歡天喜地,喜不自勝!
倒是蘇淺聽後,身形一滯,轉頭看向伸手不見五指的門外,“這麼晚?”
然而無論多晚,買賣還是要做的,蘇淺和小黑蛇不約而同走到幕簾後,等待那人進來。
約莫過了不到半炷香的時間,門口出現一道黑影。
奇怪的是,來人既不是高管貴族或是有錢人子弟的打扮,也不是貧門百姓,粗布麻衣的打扮,來的竟然是一個身穿八卦陣道袍的江湖術士。
道袍從頭到腳包裹住身體,腳上一雙皂鞋,雜亂無章的頭發披頭散發,五官在那張黝黑的國字臉上隻占了不到五分之三的大小。
無儘的留白也給了人充足的遐想空間。
年齡看上去大概三十上下。
那人同樣鬼鬼祟祟來到店內,像是做賊心虛一般,在一樓好一頓左顧右盼,唯恐有生人看到眼前的場景。
而他大概也是經人介紹,見茶館內的確空無一人,他才輕車熟路走到櫃台前,粗手拍了兩聲。
但是卻不多話。
你不言我隻能不語,可不說又不知道對方要做什麼,無奈,蘇淺隻好給小黑蛇遞了個眼色,叫它先出去,好歹讓他知道裡麵有人。
果然,小黑蛇遊出去之後,那個道士渾濁的眼神一亮,暗想果然像那人所說的那樣,於是急不可耐粗著嗓音道,“聽說你這裡有本劃算的買賣。”
“的確。”幕簾後蘇淺言簡意賅。
“說出一個自己的秘密就能得銀子無數?”
“不錯。”
不過能做一個江湖術士在外頭招搖撞騙的絕對不是一根筋的愣頭青,那人垂眸思忖片刻,接著抬眼看向幕簾,對著虛空嘿嘿笑了兩嗓子。
“隻能做這一個買賣?”
“不止吧!”
小黑蛇意外地看了這個江湖術士一眼。
裡麵的蘇淺也是對這個人“讚賞有加”,“你很聰明。”
話落,江湖術士隔著這層幕簾,隱隱約約瞧著裡頭似乎“嘩”地一聲亮起一陣火光,一股若有若無的焦黑味道飄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