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這個門給我卸了。”老太太低聲吩咐，“成鈞把人帶下去歇著，彆讓她肚子裡的孩子受罪。”

“我不下去！”這是宋茹第一次違背老太太的命令，她赤紅著雙目看向宋尋，“我今天就看著你，從今天開始你不準從這房間邁出去一步，我馬上就給你換學校！”

“我不換。”宋尋冷聲道。

“沒你說話的份，我是你媽！我說什麼你就得做什麼！”她的哭聲越發尖利，宋尋站在原地淺色的眼睛沉沉的看著她，表情哀戚，他整張臉都腫著看上去異常狼狽，脊背卻又挺得筆直。

宋茹突然就止住哭聲了，她推攘著傅成鈞急於從他懷裡掙紮，她臉上的猙獰和蠻橫奇異地消失了，滿是淚痕的臉上再次浮現出那種委屈的小心翼翼的表情。

“小尋你聽話，媽媽是不會害你的，你是我的兒子是從媽媽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媽媽就算是自己受苦都不會害你的。你這麼好，怎麼就能喜歡上一個男人呢！”她淒淒地哭著，“都是媽媽不對，媽媽不該讓你跟那個林賀坐在一塊，是媽媽錯了，媽媽會改的，你也改回來好不好？”

宋尋看著她竭力抑製自己已經湧到喉間的話，他不想把最後一絲體麵撕開。

宋茹見他沒有發應，她掙紮向前終於從傅成鈞的懷裡掙出來，她撲倒宋尋懷裡拽著他的胳膊，眼淚不斷湧出來。

“你聽媽媽的話，媽媽不會害你的！媽媽不會害你的，你是媽媽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我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啊，我是你媽媽啊！你怎麼能喜歡一個男人，你怎麼能為了一個男人就把我丟在這！我是你媽媽！我那麼愛你！”

宋尋的表情終於有了些許鬆動，他低頭看向滿臉淚痕的宋茹，聲音輕飄的問她：“你愛我嗎？”

“我愛你啊！我是你媽媽啊！”她急於證明自己抓著宋尋的手指再次重複道：“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在乎你的人！我省吃儉用給你最好的，來到傅家我樣樣順著你，不論多晚我都陪著你，我為你付出了那麼多，這世上在沒有人比我還要在乎你了！”

她表情是那麼傷心淒涼，她是溫婉的水鄉長相，一但露出那種怯生生的、小心的表情都會無限激發旁人的保護欲，更何況她還穿了一條素白的及膝裙子，特意露出白皙的小腿和那片因為宋尋才會出現的暗紅色燙疤。

可宋尋就是喘不過氣，所有的一切都是有條件的，宋茹的愛也是，她交付母愛，代價是宋尋必須要成為她掌心的玩偶，成為任他扯動的風箏。

他點點頭，“你確實愛我。”

宋茹情不自禁地扯出一個笑，下一秒笑容卻僵住了。

林賀扯下她緊拽著自己胳膊的雙手，“但你的愛是有條件的，你愛我但你從來都不在乎我，你從不在乎我到底想要什麼不在乎我的自尊不在乎我的想法，我在你那得到的永遠都隻有貶低和壓力，在你眼裡我永遠都比不上彆人。我不是你的兒子……”

他吸了一口氣穩住自己的聲線，“我是你聊天的話題，我是你討好彆人的談資，我是你用來證明自己和那些闊太太一樣的物件。她們用什麼你就用什麼她們的孩子用什麼你就給我用什麼，你隻在乎你自己。你隻在乎自己的想法，把那些東西，那些你認為重要的東西丟給我，從來都不在乎我要不要，到頭來還要責怪我不懂感恩。媽，你愛我嗎？”

這是他今天說的最長的一句話，可所有人都被他這段話所表達的含義釘在了原地，傅成鈞抱住自己的妻子，第一次用責怪的視線看向宋尋，“小尋，你怎麼能這麼跟你的媽媽說話？”

他焦急地抱著怔愣的宋茹想要帶著她遠離這個刺激源，可是下一秒宋茹再次崩潰了，她咬開傅成鈞的手衝到宋尋麵前再次給了他一個耳光，“你居然這麼說我！你居然是這麼想的！我這些你把你拉扯大你就是這樣埋怨我的！你為了一個男人，為了一個勾引你的男人不管自己的親媽，現在居然還在這裡埋怨我！我不愛你嗎？那你是怎麼活到現在的？我供你吃供你穿，事事都緊著你，你居然這麼怪我？你對得起我嗎？”

“那你為什麼不來接我？”宋尋咽下嘴裡的血腥氣，神色晦暗，“為什麼等了一年，等到事情沒有轉圜餘地了才去接我。”

“你說什麼？”宋茹僵住了。

“為什麼我的狗會丟？”他站在那個被木板釘死的窗戶前，靜靜地看著宋茹，從始至終他都顯得異常的安靜，就這樣安靜地看著他們把窗戶釘死把門砸爛，順從的受了宋茹兩個耳光。

此時此刻他的安靜和順從突然消失了，他陰沉著雙眼，聲音含冰，“我們搬進你的小區隻有三天，我的狗就丟了。我抱著它用手包住它的嘴不讓它亂叫，生怕吵到鄰居，我連睡覺都摟著它。我知道你不喜歡它，所以我決定把它送給門衛，那天我就出去了三個小時回來的時候它就丟了。你說你剛回來，說它是自己跑出去的，可門衛說他看見你領著它出去了。

媽，你那麼愛我，為什麼我的狗會丟呢。為什麼看著我舉著手電筒在那個一點都不收悉的地方找了一整夜，你一句話都不說呢。”

他們終於把最後一塊腐肉撕下，鮮血淋漓地把傷口曬在太陽下，把自己最隱秘最不堪的一麵放在太陽下灼燒。

宋茹的憤怒僵住了，麵部微微扭曲，她逃避地後退兩步，那雙瞳色和宋尋一樣的淺色眼睛無措而茫然。

她撞到了傅成鈞懷裡還沒等傅成鈞攙住她，她就雙腿一軟滑坐到了地上，喃喃道：“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我是你媽媽……我是最愛你的人，你不是同性戀……你不是你不是。我沒有弄丟狗……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

傅怡掃過兩敗俱傷的母子倆，視線突然一凝，“流血了，她流血了！”

這句話像驚雷一樣炸醒了宋尋，他看向軟坐在地上的宋茹，她素白的裙子已經被鮮血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