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賀在夜色中坐起身，他摸了摸自己的側臉懷疑自己可能是喝的太醉了，以至於出現了幻覺。

他喝的是真的有點多，拿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時都險些掉到地上。

林賀抓了抓頭發劃開手機，迎麵就是宋茹的聊天頁麵。

他和宋尋說有消息是真的來消息了，宋茹可能不敢明著問宋尋就給他發了消息。

內容很客氣，問了宋尋這兩天心情怎麼樣，讓他轉告宋尋相機鏡頭已經修好了。

林賀先前收到這條消息，半醉半醒間給她回了個好。

他盯著這個好字突然覺得世界都光怪陸離起來，他抓了抓頭發，明明開著空調卻還是覺得燥熱。

他想起落在臉側的那個吻和一直縈繞在心頭的那句晚安，胸口就像是被人捏了一下，捏的他喘不過氣。

房間裡安靜的隻有黎明的呼嚕聲，林賀聽了一會卻覺得這房子安靜的讓他窒息，明明黎明就睡在另一張床上打著呼嚕，他卻覺得整個世界都安靜的像是隻有他一個。

林賀待不下去了，他搓了下臉掀開身上的薄毯子。

動作間有個軟軟的東西從他手臂旁滾了下去，他打開手機光映出那張憨態可掬的狗狗臉。

是宋尋給他抓的那隻娃娃。

林賀半蹲在地板上，看著這個被他抱了一下午的娃娃，覺得它一下子就褪色了變得灰撲撲的，連長耳朵都耷拉下來了。

林賀把它放回床上，連鞋都沒換，逃一樣的出了房間。

他匆匆下樓像是身後有人追他一樣，一路衝到了一樓的露天花園。

等站在花園的鵝卵石路上，他才發覺兩條腿像是跑了五公裡的馬拉鬆軟的站都不住，視線中花花草草都像是學會了分身術在他眼前晃個不停。

一切都不對勁，他仿佛一腳踏空掉進了一場光怪陸離的夢。

角落裡有一簇開的正好的鴨腳木，林賀晃了晃腦袋一屁股在它旁邊坐下了。

為什麼事情會突然變成這個樣子呢？

他沒辦法騙自己說那個吻不存在。

他坐在地上看著夜空中僅有的那幾顆星星，審視現狀，追問自己現在該怎麼辦。

答案是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他隻是習慣給自己拋出問題。

宋尋喝醉了嗎？

沒有。

宋尋喜歡自己嗎？

可能喜歡。

自己討厭同性戀嗎？

不討厭。

喜歡宋尋嗎？

林賀頓了一下，意識到自己回答不出這個問題。

他像是被自己這種想法刺了一下，臉色倏然白了幾分。他突然意識到，在宋尋會喜歡他這件事上，可能自己也有原因。

他旁觀者一樣帶著近乎嚴苛的目光去審視自己和宋尋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意識到抓著宋尋不放手的那個人一直是他。他一個人在黑暗裡待了太久，宋尋對他表露出善意，他就像是趨光的蛾子不顧一切的撲上去。

相似的經曆讓他下意識淡化了自己和宋尋之間的邊界。

林賀一下子安靜下來，他再次想起宋尋輕聲說的那句晚安和自己給他媽媽發過去的那個好，無比清晰地意識到，宋尋不能喜歡他。

九月的夜風帶著涼意，林賀坐在地上兀自愣神，他茫然的盯著虛空中的一點突然聽見身後有說話聲。

他坐在地上，透過鴨腳木的枝葉看到了楚一白和江勉，這兩人不知道是乾什麼去了，這麼晚才回酒店。

林賀不想讓他們看見自己狼狽的樣子，揪著鴨腳木的葉子把自己藏進了角落。

楚一白應該也喝了酒，晃著步子摟著江勉的脖子往前走。

林賀從枝影裡看著他們，腦海中閃現出電梯中他們手牽手的那一幕。

江勉不知道低頭和他說了什麼，楚一白突然直起身在江勉背上拍了一下。他本來就站不穩，一巴掌下去自己先倒了。

江勉把人半路扯回來又拎著衣領把人帶到了牆角的樹影下。

他應該是笑了一下，對著酒店大廳的方向把抓在手裡的外套抖開，用外套把楚一白和他都罩了進去。

花園裡一片寂靜，林賀藏在枝影下，看到江勉扯著楚一白的衣領吻了過去。

那是個很短暫的吻，一觸即過。林賀看著這一幕手指無意識地扣進鴨腳木潮濕的泥土中。

他看著兩人逐漸遠去的背影，心臟幾乎要從胸膛了跳出來，他想起宋尋那個吻，也是一觸即過。

他像是一腳踏進了愛麗絲的兔子洞，一頭撞進了一個光怪陸離的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