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把妹妹寫完的作業撕壞的?”
帶著冰冷質問的話語如同石子重重砸下,落在跪地女孩的頭頂。
偌大的客廳中,十歲的陸歡背部挺直,跪在茶幾旁。嬌嫩的雙膝磕在冰冷的瓷磚地上,身前是一團被撕碎的作業。
女人立於陸歡的身前。
她的姿態高昂,冷白的膚色在客廳的繁雜水晶燈下更高貴,此時微眯的眼間儘是苛責與怒氣。
而女人的身邊還站著一個小女孩,比十歲的陸歡更幼小些許,七八歲左右,烏黑微卷的長發。
那就是陸歡新來的妹妹。
一來就搶占了她的地盤,她的玩具,還有她的媽媽。
方才的一句質問聲音不大,卻是犀利刺人,紮得陸歡說不出話來。
女人看她的模樣就已經知道結果,沒有再接著問下去,牽起小女孩的手走上樓。
臨走前冷冷啟唇,“跪在這好好反省!”
“什麼時候認錯了,再起來。”
樓梯間傳來的腳步聲漸遠漸弱,客廳也隻剩下了陸歡一人。
她忍著沒掉一顆眼淚,緊緊攥起拳頭,氣得身子發抖,不懂母親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明明她才是母親的親生女兒,母親卻處處幫著那個突然插足的外人。
眼中打轉的眼淚才浮出,又被她倔強地忍回去,反複幾次眼眶愈漸發酸,泛著澀意。
窗外的景色變暗,緩緩蒙上一層黑色的紗布。
客廳沒有開燈。
時鐘嘀嗒嘀嗒不知走了多久,室內僅靠傾灑的月光看清大約輪廓。
晚飯沒有吃,肚子很餓。她不願意軟下骨頭認錯,於是就這樣跪倒深夜。
不知道已經夜裡幾點,眼皮開始不聽使喚地上下打架。
直至一陣風呼過,樓梯間驀然多出很輕的動靜,陸歡頓時睡意稍褪。
每一絲細微的聲響,都在昏暗的壞境中被無限放大。她的耳朵微動,隻覺很像是赤腳點在地上的聲音。
聲音越來越近,直至落在身後。
女孩停在原地,猶豫了好些時候才開口。
“姐姐......”
很輕的喚聲傳入耳。
陸歡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手邊感受到異樣。
下意識低眼看去,看不真切,但她依舊能通過觸摸知道手心的是什麼。
一顆顆的小圓餅在包裝抖動時,發出簌簌的聲響。
這是她愛吃的餅乾。媽媽說容易蛀牙,每天不準她吃太多,一天隻能吃一袋。
陸歡隻覺一股火熱直竄上腦。
在她丟人的時候,故意過來,顯擺自己得人寵愛嗎?
陸歡咬著牙,身子狠狠發抖,“離我遠點,看見你這副偽善的嘴臉就作嘔。”
“我......”女孩想觸碰她。
“惡心,彆碰我!”
下一刻陸歡手臂一揮,連帶拆封的餅乾打翻在地。
小圓餅像是數個硬幣一般灑落。
—
十四年後。
七月初的津寧市較為炎熱,烈陽掛在高空,傾灑的陽光落在馬路上,烤得陸地炙熱不堪。
公路上一輛黑車馳騁而過,車窗緊閉,內裡的空調放著冷氣,與車外的高溫隔絕。
“你是不知道,我在家這些天我爸媽真是機槍上身,嘴都不帶停的,嘮叨死我了。”
“我這麼安分守己,憑家裡點資產,一輩子光是躺在家怎麼也能安樂活到七八十了,非要我出去受社會鞭打,真是......”
車內通話中不斷傳出抱怨牢騷的聲音。
坐在駕駛位上的女人身穿藏藍色襯衫,袖口折起三道,露出一截冷白色的手腕小臂,修長的手指放在方向盤上,極具骨感。
濃墨色長直發一邊披散在肩後,額邊的長八字劉海完美地修飾出優越臉型,淩厲的攻擊性間含著些許慵懶氣息。
她緩緩調轉方向盤,扯唇嗤笑道,“你是不是安分守己有什麼誤解?”
電話那頭聽見這話不樂意了,“陸歡,你這話什麼意思啊喂!”
“誰家富家千金有我這樣安分?”
“是挺安分。”
陸歡點頭應道,“也不過是一夜為喜歡的台t怒砸小十萬,不知道人家早有女朋友了。”
“然後我們鐘大小姐得了失心瘋,非包場喝了個爛醉,結果不小心把人家台子砸壞,又賠了八萬。”
她毫不留情地把往事翻出來,最後還十分應景地補了一句:“你說是吧,鐘八萬。”
電話那頭直接沉默了。
片刻,傳來恨恨的磨牙聲,“陸歡,你今天給我睜著眼睛睡覺!”
陸歡透過後視鏡看後方的車,隨意笑了兩聲,“好啊。”
鐘若知道這人的脾性,她就算把後槽牙咬碎了她也說不定還會拍手叫好,隻能獨自氣了一會兒,在床上又翻了個身。
“哎,我爸媽還成天讓我去接那小屁孩上下輔導班。看看時間,又差不多要到點了,你說我怎麼這麼慘。”
“拜托——外麵三伏天誒,你評評理,這哪像話嘛。”
陸歡語氣輕飄,“那沒辦法,做姐姐的,隻能多擔待了。”
鐘若嘁了一聲,“彆站著說話不腰疼,你不是也有個妹妹嗎?怎麼就不知道體諒體諒我......”
陸歡腦海中閃過什麼,神色冷下幾分。
說到這,鐘若自己好似也反應過來,倒嘶一口氣,“啊,不好意思,差點忘了,你不喜歡這個妹妹來著。”
十四年前,陸家收養了個小女兒,也就是陸歡的養妹妹。
鐘若知道她最不喜歡提起那個妹妹。可能因為沒血緣關係吧,每次一提到念到,她的臉色鐵青得難看,跟見了什麼仇人似的。
陸歡沒回話,雙方就這麼沉默了會兒。
“叮——”
陸歡看過屏幕上彈出的通知,“我來電話了。”
鐘若回神,“哈,那行。我先掛了,你忙。”
通話掛斷,接起剛進的電話。
沉穩有序的女聲傳來,“陸總,新一輪策劃方案已經發到你郵箱,你有空看看。”
“我知道了。”陸歡斂了斂眸,緋唇輕啟,“順便幫我提醒下他們,就說,如果策劃部門再不出點東西,混吃混喝的幾位就可以準備收拾收拾走人了。”
“公司不養廢人。”
一道話極具威脅與攻擊性。
助理在心底默默為那幾個被她盯上的人上香,“好的陸總。”
“還有幾分鐘前秦總發消息來,讓你回去一趟。”
“好,我過會回去。”陸歡應答道。
電話掛斷後,黑車駛向下一個路口,倒轉方向折入另一條道。
約莫二十分鐘,車抵達陸家彆墅前,傭人瞧見車輛,敞開大門供她進入。
彆墅內帶一片後院和一所花園,前院寬敞,栽滿碧綠的樹植,這一方地在作為省會的津寧市內價格不菲,足以凸現主人的金錢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