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國聖境,是由無上的純白中誕生的。
純白的雲朵,純白的宮殿,純白的鎧甲,純白的祝願,純白的一切。
上帝親吻雲朵,崇高而純澈的愛澆灌此地,天使受他差遣,前來此地棲居。
故此地又稱——天使之國
然而,如此聖地,惡魔之主早已垂涎。百年前,一場衛國聖戰,鮮血浸染國土,豔麗的紅色玷汙純白。舉國心哀之際,一把浴血的聖劍刺穿了惡魔之主的胸膛,自此,勝負已分。
妲爾澤鷺一邊在腦子裡回顧劇情一邊疾步跑向雲底畫廊,今天又是她來找畫廊主人拿藥的日子。至於為什麼要問一個畫畫的開藥,該死的,這就說來話長了。她一個三流寫手,寫的文常年讀者寥寥,其中還不少是來挑刺的,為了造梗以及所謂的“人設新穎劇情衝突”,她造過不少類似讓繡娘賣豬肉強行追求反差的爛梗。造爛梗就算了,她還經常挖坑不填。為此她甚至和讀者在平台吵架幾百條,最終以管理員封禁賬號作為結局。她氣的悶了兩瓶可樂倒頭大睡,發誓再也不寫文再也不伺候讀者了。結果醒來之後她就出現在了這個地方。
這裡是她坑掉的那本《天使之國》的世界,現在想想,她好像就記得讀者最後劈頭蓋臉的一頓罵裡,有這麼一句:“男二有隱藏身份說了八百年了現在還捂得嚴嚴實實的,你會不會寫文?你怎麼簽的約?槍手也比你會寫吧?懂不懂什麼叫鋪墊?你要是實在不會寫能不能設身處地陪男二走一走劇情想想怎麼動筆?”
所以咯,現在她就是在給男二那個明明看起來十分健康的病秧子去求藥,畫廊賣藥也是她自己設定的,唉。想到這裡,妲爾澤鷺突然對著虛空發問:“喂,係統。現在劇情走多少了?”
虛空中突然想起一道設置好的可愛聲線:“主人,經係統查詢,劇情完善進度0%,人設完善0%,還有其他選項相繼開放,敬請期待哦~”
“得,一點進度都沒有,彆叫我主人,你要是讓我回去,我叫你主人都行。”妲爾澤鷺煩躁不安地想著,她自從全職寫作之後,以采風為由到處旅遊,和家人聚少離多,正好最近因為被催婚和家裡人吵架冷戰,短期內回不去應該還行,長期了的話,就該上社會新聞了,想到這裡,她拉攏係統,“要不這樣,你是哪個公司開發的係統?你通融通融放我回去,我直接給你的程序員母親一大筆錢養老好不好?劃算吧?行不?”
誰料到係統不為所動,聲線可愛語氣冰冷:“提醒主人,我是程序員父親寫的代碼。目前劇情進度1%,完善度0%,人設豐滿度1%。完善度0%。若是劇情繼續崩壞,係統將會報廢,您將永遠停留在這本書中,直至劇情走到您斷更的篇章,世界終結,而您,也將會隨之消……”
“停!”妲爾澤鷺立馬打斷係統語音,“換個聲線,我要聽禦姐音。”
“好的主人。”係統果然換成了嫵媚動人的禦姐聲線,妲爾澤鷺內心歎氣,這麼智能,為何要用在折磨自己這件事上啊,唉!
而空曠的雲層之上,空靈的吟唱飄蕩四方,今日,正是盛大的祝聖節,這是為了紀念衛國聖戰誕生的節日。
百年前,純白之翼的天使洗淨鮮血,在盛大的儀式中蓋上惡魔之主的封印晶棺,並在眾望所歸中繼承戰神大天使米迦勒的名號,從此,他的名姓被所有人遺忘。隻有那個年幼時躲在他身後探頭探腦的女孩還會叫他……
“米迦勒大天使!”柔和的神情迅速斂去,米迦勒回過頭,冒冒失失的衛兵天使飛進潔白的殿堂,他將他那相比起米迦勒要稍小的翅膀迅速化作一陣幻光後單膝行了一個大禮,無比恭敬,“今日是祝聖節,您的聖戰勝利紀念日,照例我們該下去清理一遍了。”
清理……米迦勒看了一眼衛兵,眼神淡漠。
天使之國是不允許被純白以外的顏色玷汙的,所以在這神聖的國度裡,有一條不成文卻被上下嚴格遵守的禁令:天使之國,純白至上。
隻有至聖至潔的天使,才會生出最漂亮的純白之翼,而隻有生出純白之翼的天使,才能擁有最強大的力量,才能進入聖國陪侍上帝左右。
米迦勒就是登峰造極的純白之翼,是上帝最寵愛的孩子,是天使之國眾多人心中的摯愛與敬愛。
而這條不成為的約定背後,則是天平的另一端——羽翼臟汙的天使,則會被判定為不詳;若是生出黑色的羽翼,那更是天國的詛咒,哪怕隻有一根,也會為天國帶來滅頂之災。這些羽翼臟汙的天使,若是戰爭爆發,他們便能通過成為義務衛兵為國戰死來洗刷自己的罪惡,可自從百年前米迦勒在衛國聖戰中打敗地獄惡軍,純白的和平鴿翱翔天際,他們再也沒有了容身之地。
所以他們隻能被圈禁在“雲底”。每到聖戰紀念日,他們便會被迫扮演“敵人”上演一場被清理的戲碼,以儆效尤。因為,當初的地獄惡軍,就是純黑羽翼的墮落天使帶來的。
但米迦勒並不喜歡這種角色扮演,他願意參與進來,是因為“雲底”有個小天使,那個唯一還能記住他本名的女孩。
好在,除了那個一下來就被支開的冒失小衛兵,雲層之上並無人跟隨下來,米迦勒的敷衍倒是讓這群擔上莫須有“玷汙聖境”罪名的天使得以喘息,也……得以保留一點僅剩的尊嚴。
“謝謝您的仁慈,米迦勒大天使。”蒼老的羽翼帶著斑駁的灰色,像是純白雲朵中抹不掉的陰雲。老者收起這陰雲般的羽翼,對著眼前高貴俊美的白翼戰神深深行了個禮,但對方隻是淡漠地垂眸看了他一眼,心不在焉,他心下疑竇,但不敢再多做詢問。
她呢?為何今年的觀眾裡沒看到她的身影?是衛兵天使沒有安排好,還是她的羽翼生長出現了問題?
米迦勒幽深的眼底突然泛起一絲波瀾,內心的揣測越多,他越是擔憂。那她現在在哪?
而另一邊,雲底的偏僻畫室裡,吵嚷成一團。
“果然,隻有雲底才會有這麼雜亂臟汙的顏色,”為首的天使頂著豔麗的臉龐,嘴卻惡毒無邊,“正好配上你這低賤的翅膀,你倆,把她按住!”說著,她便隨意將顏料隔空塗抹在被壓在地上的那位小天使羽翼上,這種行為對純白至上的天使之國來說,絕對是極具羞辱的私刑。
被壓著的小天使奮力地掙紮著,然而另外兩名白翼天使卻像是鐵鉗一般牢牢控製住她,使她掙脫不能。“就隻會耍弄這種卑劣的小手段嗎?”被壓著的正是妲爾澤鷺,她喘著氣,眼神憤恨,“你每次來雲底,就為了讓我難堪這麼一下?我至死都隻能待在雲底,就算把我的翅膀塗得花花綠綠的,又能怎樣?雲層之上都是你這種貨色嗎,瑞貝卡?”
好吧,其實這種中二的台詞說出口,還挺羞恥的。麵前的瑞貝卡,正是她親手塑造的角色,同樣逃不開的是,為了所謂衝突與反差,她刻意將女主寫成了這樣:表麵瘋魔癲狂,但實際宅心仁厚,遇到男主之後卸下偽裝,得,還融了當時爆火的救贖梗反派梗。為了塑造“真實”,她刻意讓男女主一同參加衛國聖戰,讓女主“在殺戮中釋放自己的惡意”,蒼天啊!!!妲爾澤鷺內心爆哭,她為什麼想不開要寫惡女文啊!!!
被喚作瑞貝卡的天使被激的一愣,隨後盛怒扭曲了她的麵龐,她將顏料倒在一起,斑斕的色彩很快融合變深,最終呈現出吞噬光線的黑色。瑞貝卡輕蔑地一抬下巴,眼神嘲諷:“那這樣,你滿意嗎?妲爾澤鷺……罪天使。”
妲爾澤鷺瞬間愣住了,都怪她當初那一拍腦袋想出來的該死設定!天使之國,無論是否意外,羽翼玄黑是大罪,是要被處以極刑的,這會她也有點害怕了:“你瘋了瑞貝卡?我若羽翼玄黑,招認是你所為,你與我同罪!”
瑞貝卡眼神陰鬱,瞳孔中印出黑色的顏料,語焉不詳:“我的戰功足以為我獲得赦免的資格,但你,必死無疑。”
“我們無冤無仇!我哪裡得罪你了?”妲爾澤鷺話趕話企圖拖住時間,心想係統是不會救她了,隻能寄希望於原書男二斐薩寧了!但是斐薩寧那個家夥今天怎麼突然遲到!今天能救自己的就隻有他了!算了,還是先捧一捧麵前這位惡女主角吧!想到這裡她抬起頭突然話鋒一轉,“你羽翼潔白,名號響亮,高居雲層之上,到底為何處處與我這個雲底罪天使過不去?”
“為什麼?”瑞貝卡似乎是想起了什麼,語調尖利起來,“每次祝聖節,米迦勒大天使都放棄雲層之上的純白慶會,跑到這肮臟的雲底來找你,憑什麼?”似乎是為了肯定,又似乎是確認,她一邊淒厲地重複著“憑什麼!”一邊將黑色的汁液一舉破灑向妲爾澤鷺。
妲爾澤鷺驚愕無比,她沒想到瑞貝卡這次竟然這麼瘋!這間畫廊的主人是製藥的,所有顏料都是特製的不褪色品質,如果被沾染,隻能等羽毛蛻換才能乾淨了!
電光火石之間,陶瓷碎裂,黑色的汁液迸濺。妲爾澤鷺驚恐萬分,然而瞬息之間她便陷入一陣黑暗,一雙巨大的灰翼翅膀一把籠罩住她,就在下一個瞬間,她被猛的攔腰抱起,“抱緊我。”是熟悉的聲音,她感覺自己被一雙強健的臂膀溫柔而有力地護在懷中,然後帶著她疾風一般猛地衝出門外,翱翔在雲層之中,雲底特有的黃昏之景將他們勾勒出一層淡金色的輪廓。
而身後,嘈雜退去,依稀可聞。“我的羽翼!”“還有我的!”“我的也是!千萬不能弄臟了!”“弄臟了還怎麼回去啊!”“彆擋著我收起羽翼!”“你怎麼收個羽翼都這麼慢!不是瞬間幻化成光嗎!?”“那是高階天使的能力,我沒有!”“廢物,快讓快收!”……瓶瓶罐罐的碎裂聲,天使們的尖叫聲怒罵聲,羽翼收起時的碰撞聲逐漸消散在雲層中,妲爾澤鷺在溫暖的懷抱中緊閉雙眼,心想,嗯,都是自己寫的爛台詞,這些龍套一句不落全說了。
耳邊的風聲漸緩,妲爾澤鷺睜開眼,正要讓對方放下她。卻瞬間天旋地轉,竟然是對方鬆手把她丟了下去!妲爾澤鷺眼睛一閉,頂著後槽牙賭氣,她就不展開翅膀,看對方怎麼辦。
果然,一聲若有若無的輕歎,對方俯衝而下到她身邊,一把拉起她的手,卻是將她背起,穩穩落在牆壁灰白的小巷中。
“斐薩寧,你來晚了!哼!”
被喚作斐薩寧的男孩回過頭來,五官深刻而淩厲,立體而野性的側臉帶著邪氣的笑意,他顛了一下背上的女孩,一下跳躍至牆頭,正好迎上照拂而來的昏黃夕陽,邪氣的笑意突然消散,他爽朗地笑了,轉過頭對女孩卻是調侃:“早到了,見你挨揍,在外麵看戲呢。”
剛說完,肩膀上就結結實實挨了一拳,不重,更像是撓癢癢,貓似的,於是少年笑的更歡了。
靜謐的黃昏華美而不被歡迎,妲爾澤鷺趴在斐薩寧的肩頭,小聲吐槽:“斐薩寧你看,黃昏多美啊,為什麼天使之國不能接受這樣美麗的顏色呢?隻有純白到底有什麼好看的。”
“有眼無珠唄,放心,我陪你看,”少年沉默了一下,突然鄭重道,“永遠,直至生命儘頭。”
“誰要陪你看幾百年夕陽啊!”妲爾澤鷺立馬翻臉了,本來依偎成一體的影子突然變成了兩個頭,那兩個頭麵對麵認真拌嘴。一個頭說道:“不願意?那你從我背上下去,好重。”另一個頭立刻氣鼓鼓:“你說我重?!那我真不願意了!哼!”
“你光說,你不願意你下去啊。”輕描淡寫的語氣,成心挑釁。
“那你也彆光說,你先鬆手啊!”背上的炸毛成一團。
“你自己不下的,那就是你願意唄。那我勉為其難就陪陪你吧。”四兩撥千斤。
“你這麼說那我真不願意了!”繼續炸毛。
“你光說,你不願意你下去啊。”……
如果不是身後追上來的天使衛隊提醒了他們逃命的事實,兩人真能站在這個牆頭吵個沒完。
一支光箭破空射來,斐薩寧一閃身險險避開,他轉過身,隻見瑞貝卡展開被染花的白翼,麵目猙獰地衝過來,咬牙切齒怒目圓瞪,:“妲爾澤鷺!你竟敢企圖玷汙我的羽翼!”
“喂喂喂惡人先告狀不合適吧!明明是你要把我塗成花翅膀,手不穩端灑了也怪我?”妲爾澤鷺攀在斐薩寧肩頭,從他背後探出腦袋,狡黠地眨眨眼睛,“而且那汁液也是你混的潑的,短期之內褪色不了吧?嘿嘿,那你豈不是最近都不能回去了?這算不算,自作自受?”
“妲爾澤鷺!你這個低賤的罪天使!我要你償命!”瑞貝卡疾言厲色,怒火翻湧,手中的光幻化出一把巨大無比的弓,她搭弓拉箭,瞄準了妲爾澤鷺,語氣陰森,“下地獄去吧!”
“斐薩寧快跑!”妲爾澤鷺一看自己真把對方惹毛了,一拍斐薩寧的肩膀準備溜之大吉,“不對,快飛。她好像真的生氣了,咱惹不起。”
斐薩寧唰的一下展開碩大的翅膀,明顯要比瑞貝卡的還要大許多,可惜羽翼的顏色卻略顯灰蒙蒙的,像是籠著一層灰黑的霧氣。有幾處稀薄的羽翼甚至能看出被拔掉的痕跡。他一把鬆手,趁著妲爾澤鷺墜落的瞬間托起她的膝彎,將她抱在懷中,低頭沉聲道:“把你的小翅膀收起來,我抱著你飛足夠了。”
“切,顯擺。”妲爾澤鷺嗆聲,但還是乖乖收起自己的羽翼,搭著他的肩頭把自己躲在他懷裡,語調悶悶的,“可是我還是好羨慕你的羽翼,真的好大。”要是你能直接告訴我你這翅膀為啥生病就更好了,妲爾澤鷺欲哭無淚,當初她為了裝深沉,特意在第一章就說男二有隱藏身份,結果寫到後麵她大綱崩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下一句會寫啥,所以她現在也猜不到男二的隱藏身份到底是啥。要是知道的話,她就能直接在係統那完成人設的任務了。唉!
回應她那胡思亂想的是利箭劈空而來的呼嘯風聲,瑞貝卡怒火攻心,全然忘記了自己的身份,竟然準備在這雲底大開殺戒。斐薩寧將妲爾澤鷺抱緊,羽翼一轉險險躲開,但羽翼末端依然被尖銳的箭頭擦出傷口,“你沒事吧斐薩寧!”妲爾澤鷺驚呼。沒有人回應,斐薩寧屏氣凝神在半空不斷翻飛躲開光箭,他抱著妲爾澤鷺,無法騰出手反擊,但甩掉這個趾高氣昂的白翼天使還是不難的。
隻是……“斐薩寧!瑞貝卡幻化出戰袍來了!”妲爾澤鷺摟緊斐薩寧的脖頸驚呼,天使之國的高階戰天使,能有有資格擁有幫助自己提高戰爭力的戰袍,而瑞貝卡身份尊貴,她身上慢慢隨著光線形成並且變得清晰的這一件,更是上帝親賜的。她是真的想殺了他們!蒼天!妲爾澤鷺用後半生的桃花運發誓,她再也不趕時髦寫瘋批主角了!
純白的鎧甲讓瑞貝卡看起來更加神聖純潔,但在妲爾澤鷺眼中,她此刻更像個惡魔。“斐薩寧,她是衝我來的,你把我放下。”妲爾澤鷺此刻隻有一個念頭:絕不能拖累斐薩寧,否則一旦其他天使發現斐薩寧的秘密,一定會將他折磨致死的。雖然這個秘密……呃……她也說不太明白。
“想什麼呢?”斐薩寧故意語氣輕佻,但卻無比認真,“我可舍不得。”
“你沒看見嗎?瑞貝卡是真的想殺了我。”妲爾澤鷺看著瑞貝卡飛速拉近距離,然後雙臂舒展,在手中幻化出一把巨大無比的純白弓箭,那是她在戰爭中的大殺器!妲爾澤鷺目瞪口呆,在斐薩寧懷中迅速思考且懺悔:我到底哪裡招惹到她了!我親手寫下的主角!
“她哪次不想殺了你?就隻有你榆木腦袋,一直搞不清狀況。”斐薩寧遒勁的手臂穩穩托住妲爾澤鷺,瑞貝卡搭弓這一片刻給了他空暇,他猛地一加速衝進雲層中,昏黃的夕陽將雲朵照的金燦燦的,在這迷蒙的金色光霧裡,妲爾澤鷺聽見了一聲輕笑,“放心,她要是敢動你,我就殺了她給你出氣。”
身後是瑞貝卡的一聲暴喝:“妲爾澤鷺!拿命來!”
巨大的聖弓瞬間將漫天夕光侵占,昏黃被純白占據,天地間一片死寂,隻餘下咚咚的心跳聲。恐懼順著脊背爬進腦海,妲爾澤鷺見識到了什麼叫高階天使的能力,那是完全淩駕於那些為了贖罪而充當衛兵天使之上的威懾,能壓的戰場上的敵人難以呼吸。而現在,瑞貝卡手已脫弓,那支光箭幾乎近在咫尺,在妲爾澤鷺眼中無限放大,斐薩寧,快放下我,快逃……
幾乎是同時,瞬息之變。一道更為精純的白光強壓住了瑞貝卡的光箭。瑞貝卡正要厲聲質問,卻在見到那道逆光的身影時瞬間瞳孔放大單膝跪地,冷汗涔涔。
妲爾澤鷺迎著光看去,純白的羽翼碩大而豐滿,強烈的白光自他身後照耀,將他周身暈染出純白的光暈,一頭白發卻不顯的他蒼老,反倒讓他看起來更加風華矜貴。他放下手,顯然破解剛剛那驚險萬分的局勢對他來說不過是輕而易舉,這是絕對的強大,絕對的純粹。天使之國,這樣強大而純粹的力量隻有一人了。妲爾澤鷺聽見熟悉的聲音自半空穿來,飄飄蕩蕩,不怒自威:“瑞貝卡,前來雲底禁地,可有獲我許可?”
瑞貝卡將頭放的更低,絲毫不敢直視逆光中戰神的聖影,她戰戰兢兢地開口,卻不敢撒謊:
“未能,請您恕罪,米迦勒大天使。”
米迦勒輕輕一抬手,衛兵天使們便被一股勁風掀翻滾向遠處,他們連忙展開雙翼在雲中穩住身形,然而半空中的神明卻並不看向他們,而是看向瑞貝卡,聲音悲憫卻冷漠:“瑞貝卡,你戰功赫赫,是天國難得的高階天使。今日之事,你是明知故犯,按理,當罰。”
昏黃的夕陽依舊被米迦勒的純白光境占據,本是聖潔的純白,如今卻壓的人喘不過氣,瑞貝卡頷首低眉:“是,米迦勒閣下,我願受罰。”
誰知米迦勒卻話鋒一轉:“但念你初來雲底,隻罰你的衛隊便可。罰他們未能製止你這般有失風度的行為,令雲層之上蒙羞。”
瑞貝卡羞愧地低下了頭,說道:“是,米迦勒閣下,我這就回去思過。”說著,她便張開在混亂中被汁液弄臟的翅膀,與衛兵們迅速離開了。
待到瑞貝卡消失在天際,窒息的純白瞬間散儘,昏黃的夕陽重新溫暖視線,將慢慢飛近的米迦勒也塗抹上一層柔和的橙金。
“呼~”妲爾澤鷺長舒一口氣,對著米迦勒綻開笑臉,語調輕快,“黎夜哥哥,你可算來了。”
yue!妲爾澤鷺快被自己這甜膩的嗓音藥吐了。但是,她現在內心小人全是寬麵條長淚,這都是她自己親手塑造的路人丙角色——曾經黏在男主身邊卻因為羽翼灰白且瘦小而不配飛上雲層隻能仰望男主最終單相思男主的青梅天使。她怕劇情崩壞真的回不去,隻能儘職儘責扮演著自己塑造的一塌糊塗的角色。唉!
她現在還被斐薩寧抱在懷裡,剛剛氣氛太過緊張,她都沒意識到自己一直沒下地。直到米迦勒走到麵前,她才突然意識到情況。她連忙要跳下去,卻被斐薩寧抱的更緊了,幾乎是禁錮在懷裡。她偏住臉皺緊眉頭,嗔怪地瞪了一眼斐薩寧,氣氣的:“喂!快放我下來。”
誰知道斐薩寧嘴角一提,故意抱著她迎著米迦勒走上前去,開口道:“好威風啊米迦勒閣下,不,我應該也要和小妲一起叫你……黎夜。”
米迦勒看著縮在斐薩寧懷裡逃避現實的妲爾澤鷺,她正和斐薩寧扣在她膝彎的手指暗中較勁,顯然,她太弱了,力氣不足以對抗斐薩寧的手指。米迦勒有點擔心:“受傷了?”
斐薩寧搖搖頭:“沒有,隻是經常這麼一起逃跑,習慣了。”
米迦勒狀似無意地點點頭,轉臉看向斐薩寧的翅膀,那裡被瑞貝卡的光箭擦傷了幾處,他客氣關懷:“你沒事吧?”
“當然沒事!”激動的卻是妲爾澤鷺,她搶在了斐薩寧前麵開口,生怕米迦勒多看一眼斐薩寧似的,甚至一使勁從斐薩寧懷裡跳了出來,立刻把自己的小翅膀鋪展開來擋住斐薩寧的傷口,語氣無比委屈,“黎夜哥哥你看~她們把我的翅膀染成這樣了,我該怎麼辦呀,要是被彆的不知情的看到了,會為我定罪的!”
說著,她似乎更覺得委屈了,噘嘴小聲埋怨著。
米迦勒淡淡地笑了一下,很輕,轉瞬即逝,他安撫著女孩:“沒事,等你的羽翼修複了,我再回去。這期間,我在雲底給你當保鏢好不好?”
“真的嗎?!”少女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來(裝的,但演技好),“黎夜哥哥你真的要留下來?!這次不走了?!”
“嗯。”米迦勒揉了一下少女細軟的頭發,輕輕點了點頭。
“瑞貝卡羽翼不換必定不能回到雲層之上,你留下來也好,至少能替我們擋住她這個瘋女人。”斐薩寧將自己的羽翼收起來,雖然他一直都因為羽翼不夠純白而隻能待在雲底,但他的羽翼卻和米迦勒一般大小,這曾經讓妲爾澤鷺感到十分可惜。然而,自從發現斐薩寧的秘密之後,妲爾澤鷺就無比慶幸,斐薩寧能一直安全地待在雲底,也算因禍得福。
不過,按照約定,這個秘密是隻屬於她和斐薩寧兩個人的,就連米迦勒都不知道,如果斐薩寧自己不說,她也不能擅作主張。
“瑞貝卡做事極端,”米迦勒上前一步輕輕扶住妲爾澤鷺的肩膀,“若是遇上她,一定要保證自己的安全。什麼都沒有你好好的更重要,一切有我。”
“行了黎夜,”斐薩寧叫著米迦勒的本名,這是一種休戰的信號,“你們雲層之上的那些勾當,最好的處理方式還是彆帶進雲底來。”
“我知道,謝謝提醒。”黎夜坦然地點點頭,泰然自若,“那我今晚和你們一起住吧。”
“啊?”妲爾澤鷺臉上突然浮現出不自然的神色,“黎夜哥哥你要和我們一起住嗎?”我怕你那命定的老婆瑞貝卡直接把我大卸八塊啊!
“嗯,”黎夜點點頭,“以前總是匆匆而彆,這一次倒是難得能留在雲底,你還住在我們一起長大的地方嗎?我也好久沒回去看看了。”
妲爾澤鷺眼睛滴溜一轉,看了眼斐薩寧欲言又止,眼神示意他能站出來說兩句,誰知斐薩寧接收到她的視線,眉毛一挑,一言不發。妲爾澤鷺一蹙眉,這個斐薩寧!
黎夜看了眉來眼去的兩人,突然想起剛剛斐薩寧抱著小妲不鬆手的場景來,他低聲遲疑地問妲爾澤鷺:“怎麼了小妲,我去住……不方便嗎?”
妲爾澤鷺連忙擺手:“怎麼會!黎夜哥哥也好久沒和我們一起啦~你有機會來小妲開心都來不及呢!”
斐薩寧的臉色一黑,打斷了正要回答的黎夜,說道:“彆在這傻站了,我們回去吧。”說著,就要像剛剛那般將妲爾澤鷺攔腰抱起,誰知道妲爾澤鷺一把張開翅膀,做了個鬼臉飛走了。完球,得和男主保持距離,畢竟女主瘋起來是真的可怕啊!
黎夜無聲地笑了笑,偏頭正要說什麼,卻見斐薩寧的目光緊緊追隨著妲爾澤鷺,一瞬間他似乎發現了什麼,但仔細一看,卻是斐薩寧飛到他身邊,看了他一眼,說道:“你的純白之翼,確實是這雲底難得一見的風景。”
“你的也不賴。”黎夜看了眼斐薩寧那個和他一般大小的翅膀,“終有一天,天使之國不再區分雲層之上與雲底禁地,到時候,你這樣的大翼,未必輸給我。”
“米迦勒大天使,我尊敬的雲巔戰神,”斐薩寧不由得嗤笑一聲,緊皺的眉頭在看見前方那個身影在雲朵中翻了個跟頭時不由得舒展開來,他偏過頭和黎夜鄭重對視,兩雙眼睛裡都盛滿無名卻複雜的情緒,“天使之國,純白至上。這可是你們的上帝規定的,你作為他的首席大天使,說這樣的話是不是太大逆不道了些。”
黎夜眼中的情緒消散,那種若有若無的試探也隨著情緒消失,他一把攬住斐薩寧的肩膀,十分親近地捶了他肩頭一下:“好兄弟,是我失言了,小妲在前麵等我們呢,走吧。”
妲爾澤鷺的飛行好像和她的翅膀大小無關,她從小就是雲底的怪胎,沒人知道她是從哪來的,她和斐薩寧以及黎夜都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樣出現在雲底這間天使福利院裡,雖然這間福利院,從頭到尾隻有他們三。妲爾澤鷺的翅膀一直很小,並且邊緣也不夠柔和優美,但她卻能飛行很快,這樣其他人都百思不得其解。而斐薩寧生了一雙強健的大翼,可惜卻是灰色的。隻有黎夜,最早生出漂亮的純白之翼,並且迅速長大,最終帶著他在衛國聖戰中立下赫赫戰功,從此成為上帝的首席大天使米迦勒。
“好啦好啦,婆婆你不要再說這些啦,”妲爾澤鷺製止了婆婆的絮叨,剛剛她帶著斐薩寧和黎夜一回到這裡,就聽見從小投喂他們的天使婆婆在給旁邊的小天使講他們三的經曆,“您每次編排我就得了哈,不要說斐薩寧好不好。”她摸了一把旁邊小天使的頭,輕輕一拍,示意對方出去玩:“去玩吧寶貝,姐姐有事和婆婆說。”
婆婆支起腦袋,一眼看見了跟在妲爾澤鷺後麵進來的兩道逆光的高大身影:“小妲你又從哪撿回來的……黎夜?!”待看清來者,婆婆蒼老的身軀不禁顫巍巍地站起來,不敢置信道:“小妲,小妲,你這是,從哪撿的這麼像的?”
斐薩寧從剛剛妲爾澤鷺一開口心情就很好,他絲毫不在意婆婆拿他給黎夜做故事背景,好心解釋道:“婆婆,您看清楚,這是米迦勒本人,目前天使之國最風光無限的純白之翼戰神天使。”
黎夜對著婆婆一點頭,客氣而疏離:“婆婆,這麼多年,小妲有勞您照顧了。”
妲爾澤鷺正好從旁邊的抽屜裡翻出一把老舊的鑰匙,走過來說道:“婆婆,米迦勒此次來雲底,是帶著秘密任務的,您最好守口如瓶,一旦泄露機密,我們一個都活不了。”她故意說的嚴重許多,沒辦法,婆婆實在是太喜歡家長裡短地到處絮叨了。
婆婆連忙點頭說好,妲爾澤鷺拿著鑰匙,交給黎夜:“黎夜哥哥,雲底被掃蕩過一次,現在剩下的最好的住所也就是後邊那一間了,呐,鑰匙給你,你最近就將就住一下好不好啦~”給你安排個偏僻的,最好深更半夜被瑞貝卡敲門喊走。
“以前我們都是一間屋子長大的,好壞都無所謂,”黎夜接過鑰匙,目光溫柔語氣卻堅定,“小妲,在你身邊,沒有什麼是將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