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決去歐洲巡市場期間,給時聞打過幾次電話,時聞隻乾巴巴地接起過一次,通話時間一分鐘不到。
發了幾則怪模怪樣的信息,時聞沒敢點開,怕顯示已讀。
微信彈出來好友申請,時聞也假裝沒看見。
霍決不是死纏爛打做無用功的性格,得不到回應,翌日就消停了。
時聞心安理得又躲了幾日。
直到從阮微口中聽聞霍決生日的事,時聞不知怎的,隱隱有些焦慮起來。
這是阮微第一次獨自回國。
要做的事隻有兩件。一件是陪外公。另一件是背好詞攜厚禮,出席霍氏繼承人的生日宴會。
阮娉婷現任丈夫做的是收藏品生意,與霍氏素有往來。霍決位高,卻是晚輩,夫妻倆便想著派阮微到場祝賀,兩人早早認識,阮微還能嘴甜喚一聲哥哥,再適合不過。
原本不是非去不可,生日而已,禮到了就行。
但霍氏發了帖子,還是頭一回以霍決名義發的帖子。
借口生日,實則接權。
此番亮相,是霍氏繼承人與各方合作關係正式打聲招呼,讓彼此心中都有定數。是以陣仗頗大,不論國內外夥伴,皆默認赴宴捧場。
時聞沒想到這居然會與自己扯上關係。
她收到了霍決的生日宴會邀請帖。
——以易覺新聞財經記者的身份。
隨帖子一起送到新聞社工位的,還有一襲月光色高定禮服,以及成套哥倫比亞祖母綠珠寶。
時聞額角突突跳,頂著周圍同事的八卦目光,將列夫和秘書拉入身後會議室。
女秘書不慌不忙,也不待時聞開口,就先雙手遞上浮雕燙印的信封,柔聲道:“霍董讓我轉告時小姐,如果您不收,屆時他會親自來接您。”
時聞:“……”
列夫跟頭啞巴熊似的,捧著禮服珠寶的巨大盒子,沒敢抬頭接她剜過來的這一眼。
女秘書職業素養很高,腔調依然溫和恭敬,“霍董還說,如果您擔心無人同行,我們手裡另外還有兩封邀請函,擬邀貴社總編與財經主編陪您一同到場。”
時聞:“……”
這跟自爆卡車有什麼區彆。
上次約到霍決采訪,已經讓社內不少人傳出風言風語,還是顧寧出麵壓了下去。這要是真來這麼一出,社裡掩不住,她必定沒法正常安穩工作下去。
時聞靠著會議桌,無語地揉了揉額角。
一般這種非公開性質的商業晚宴,都不會希望有媒體的人在場,誰和誰多聊幾句話都可以是新聞。
他就這麼篤定她不會亂說話?
半晌,抬眼看了看秘書,“保密協議呢?”
秘書答:“假如時小姐一人赴宴,就不必簽。假如時小姐需要陪同,就要勞煩您的兩位上司簽。”
時聞沒吭聲。
躲也有時限,霍決要見她,總有辦法見到。
思忖片刻,還是將邀請函接了過來。
而後麵無表情朝列夫抬了抬下巴,“其餘的,退回去。”
列夫為難地看她一眼。
“不要得寸進尺。”時聞隨手把邀請函揉折了,胡亂塞口袋裡,“他要是有意見,你就這樣轉告他。”
*
霍決的生日派對,選在霍氏旗下一處古典奢華的城堡酒店舉辦。
舞會名貴雲集,所有與霍氏有人情往來、叫得出名頭的家族,都遣了有分量的人前來賀禮。
時聞故意來得遲,沒坐列夫的車,自己開著小越野駛入莊園,草坪上已經停滿各式豪車。
海港春夜繁星閃耀,盛大煙火在天幕熾烈綻放。玫瑰與鬱金香簇擁的遼闊花園對賓客敞開懷抱,護城河麵飄灑花瓣,淡金色香檳湧動於噴泉水池,空氣中彌漫微醺酒香。
走進正門時,酒會和晚宴階段已過,接下來是維也納華爾茲的場子,再往夜去就是DJ接管,開始蹦迪。
現場請來知名管弦樂團,在圓舞曲歡快的旋律中,城堡中央的舞池已經徹底熱鬨起來,數對男女、女女成伴在場上快步旋轉。
年輕英俊的侍應生在人潮中來回穿梭,空杯換滿杯,到處都是放肆飲酒醉醺醺的人。
室內金碧輝煌,穹頂壁畫美侖美奐,頭頂垂落精致璀璨的宮廷水晶吊燈。
時聞站在舞池邊緣,順著吊燈的垂簾向上望。
霍決一身槍駁領塔士多禮服,站在挑空的二樓,居高臨下地俯視人群。身邊站著幾位霍氏的長輩,二房長女霍敏思、三房長子霍瑾安也在,意料之中不見李業珺的蹤影。
沸反盈天的熱鬨裡,霍決的視線與她在半空中碰了碰。
時聞借從侍應生端盤裡拿香檳的動作彆開臉。
霍決隱晦地笑了笑。
不斷有賓客步上階梯同他問好賀禮,他虛與委蛇敷衍道謝,命身後助理將禮物收下。
時聞沒有依規矩上去打招呼,也沒有多在主殿逗留,怕遇見認識的人徒增麻煩。隻舉了舉酒杯就放下,跟在列夫身後往城堡的深處去。
一路沒有看見阮微,途中路過甜品區,倒有幾個年紀相仿的年輕女子認出了她,頗為驚訝地隔著酒杯偷偷瞧,竊竊私語間還聽見了霍贇和周燁寅的名字。
時聞隻作不知,目不斜視向前走。
今夜不眠夜,酒店裡所有房間都免費開放給賓客入住。乘電梯層層往上,一路偶遇不少明目張膽調情的伴侶,到五樓時電梯門“叮——”一聲拉開,一對男女擁吻著擠進來,列夫像堵牆一樣擋在前麵,時聞不由留神多看了那男子幾眼。
很像周燁寅的那位沈姓表哥,太久不見了,不是很確定。
列夫帶她來的這處會客廳位於城堡另一端,樓層視野開闊,可眺望不遠處的海平麵。期間無人來往經過,出入口皆有保鏢守著,應該是不向賓客開放的私人區域。
洛可可風格的古典裝潢華麗奢靡,時聞一襲簡約小黑裙,除了一對碎鑽耳釘,身上再無珠寶裝飾。
離得遠了,舞池的管弦音樂傳到這裡隻剩一點點,她推開窗,讓海浪聲湧進來,衝淡夜裡的靜謐。
預感要空等一段時間,她無所事事在酒架前逛了逛,挑了一瓶最便宜的乾紅。
她根本不喜歡酒,沒滋沒味地喝了幾口壯膽,又在三角鋼琴的頂蓋上撿到半包煙。
是霍決平時抽的那個牌子。
這裡應該是他的休息室。
抖落一支銜在唇邊,才發現周圍沒有火。時聞也沒費心思找,就近側坐在窗邊的單人沙發,眼睛看著窗外的海,膝彎隨意搭在扶手上。
織造考究的地毯,柔軟掩藏來客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