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小姐懷疑在下?”穆羽裳毫不遮掩地嫌諷。
“我憑什麼相信你!”
南楚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也罷,難道你連沈煙都信不過?”說著,穆羽裳晃了晃掌心的一支玉簪。
隻一眼,南楚便淚流香腮,而後遲鈍地隨她上車。
一路沉默,穆羽裳不動聲色地打量眼前人。初見對方戴著麵紗,如今細瞧,這沈青同那沈煙並不相像。即便將兩姐妹放在一起,恐怕也很難將她們聯係在一起。
沈煙似白蓮亭玉,而過分清冷的沈青則如雪中山茶。
“我姐姐最好沒事,不然的話——”
“怎樣,五小姐要殺我?”
南楚緊咬紅唇:“倘若她有所差池,你什麼也得不到。”
“你們沈氏……對我的吸引力不大。”
這種鬼話誰會信,氣氛愈發沉寂。不知走了多久,馬車才停下來。
穆羽裳率先起身,將後背坦蕩地對向她,目光凜肅:“五小姐若不放心,大可將鄙人縛之作籌。”
“我隻要姐姐——”
“那就請下車,牢牢跟上。”穆羽裳抬腕掀簾,嗓音清冷。
南楚猶豫片刻,方鼓起勇氣跳下馬車。眼前並非什麼穆氏居所,而是座古樸精美的民宅。
見南楚有些怔愣,穆羽裳把玩著手中的扇柄,很快有隨從上前啟門。片刻後,裡麵探出個白發蒼蒼的老嫗。
“大小姐,您終於回來了。”老嫗難掩歡喜。
“柒婆婆,煩請您為這位小姐引路。”
言畢,穆羽裳又衝南楚介紹:“這位是柒婆婆,念芳苑的管家,以後有事隻管找她。”
南楚躬身行禮,嘴角勉強擠出絲笑意。
彼時殘陽如血,南楚秀麵黯然,她心不在焉地跟著柒婆婆。在她身後,穆羽裳姿容冷傲,寒眸旁觀。
風雨欲來的黃昏,沈煙托腮凝向遠處池塘。
殘荷依依,不複舊時光影。
約莫兩年前,她曾攜一群閨閣佳麗在此小住。猶記仲夏炎熱,為打發苦悶便藉此成立了香荷詩社。女郎們在此切磋棋藝,泛舟奏曲,每逢佳節還會彆出心裁的舉辦詩會。
就這樣,在沈煙的大力倡導下,詩社編寫文集幫扶孤弱,她們以詩會友情真意切。詩社名氣越來越大,不僅揚名覃州,甚至驚動天子貴胄。
那時想要與沈煙結交的女郎多如過江之鯽,登樓拜訪者更絡繹不絕。
夏末的一天,她照例要借詩會選拔新成員。哪知天降瓢潑大雨,狂風不止,空濛浩渺接連天地。眾女為避雨,倉惶地四下躲避。
沈煙本已登樓,不料驀然想起前院尚有晾曬的字畫,因此她不顧所以地冒雨疾奔。雷聲轟隆,她不安地抱軸立於角樓。
蒼天不解風情,“亂雨何時能停?”
沈煙抬腕擦拭,低頭卻見眼前多了塊素帕。順著她遽亂的視線,隻見那手生得格外漂亮。
“喏!”來人音色比冷雨還涼。
沈煙皎眸脈脈,透明水滴自鬢角滑落。悶笑間迎上對方的暗瞥,乍然間心慌意亂。
眼前女子生得極美,不過一眼即被其深深吸引。然而周身氣質實在清冷,帶著股不近人情的疏漠。
同來避雨,對方衣衫乾爽,想來已駐足良久。
沈煙念及自己雨中的狼狽,不由得麵頰窘紅,倉促間快速接下帕子。
餘光偷瞄,很難有人將黑衣穿得如此美豔。
女郎黑發高束,不同於覃州女子綰絲飾簪,她隻帶了根檀木笄。
沈煙驀然恍惚,繼而低聲詢問:“姑娘怎麼稱呼?”
女郎置若罔聞般,神情有些模糊,仿佛天際的煙攏霧罩。
既如此,沈煙遂失落的搖頭。邁步欲走,耳畔緩緩響起:“穆羽裳,我叫穆羽裳。”
可沈煙回身,對方卻已執傘遠去。雨後驚夢,悵惘縈懷。
原以為就此天涯各一方,豈料時隔經年,再重逢她身中情毒,囚於穆嬰的暗室囹圄掙紮。石門開啟,那張熟悉的臉龐,羞得她嚎啕悲戚。
湘妃色絲褲,雙手緊捂繡滿碧荷的小衣……
沈煙額角青筋畢爆,皙臂瑟瑟。
穆羽裳寒眸深晦,迅速褪去其外衣,待給她披上頭也不回地離開。
此後,沈煙再沒見到穆嬰那個畜生,也未曾見到她。
現如今,穆羽裳又是何意?
沈煙不信,那般清傲的人會覬覦所謂的域外寶山圖。心有千千結,愁絲理不斷,直至門扉輕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