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頓時麵如土色,那一瞬風都靜止,耳邊柴油發動機的轟鳴聲也似乎慢到可以凝固。
萊昂語氣沉重:“埃布爾,我們……可能走不掉了。”
五十分鐘,他們連返程的一半都走不了。
其他正在捕魚的漁民接到通知也紛紛停止了捕魚,原本今日難得大豐收的喜悅頓時消失。
一股絕望在海麵迅速蔓延,不分國界不分民族。
他們連逃離的資格都沒有,隻能在海麵上等待死亡的降臨。
誰都逃不了。
漁民們就這麼駕船看著海上時不時翻上來的深海魚,那都是他們從前夢寐以求的東西,偶爾運氣好撞上一次便能抵得上半船的收獲。
萊昂看著通知,想到梅琳達,他直接轉換船頭方向,對著海嘯襲來的方向衝去:“埃布爾,我們拚一把!”
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
海浪的高度是逐漸疊加的,越往岸邊越高,破壞力大增,反而是海水深的地方破壞力會被分解一部分,有一線生機。
但這一線生機是要在未形成巨大水牆且船隻能衝出去的前提下才會有。
萊昂知道他的老夥計已經破破爛爛,可能不夠結實,甚至他的膽子一直很小很小,得知海嘯後心跳得要爆開一般。
可他回去必死,隻有這樣才能擁有那萬分之一再見到梅琳達的可能。
於是他駕駛著船隻一路返程直奔深海,哪怕他的船是近海漁船,哪怕明知是赴死。
萊昂駕駛著小漁船遇見了不少漁民,有一些見萊昂如此選擇,內心也多了幾分向死而生的勇氣。
於是很快便自發形成了一條往深海衝去的箭頭,而萊昂破舊的小漁船行在最前方。
他是大家勇氣的來源,也是大家引航的燈塔。
這個隊伍的船隻越來越多,浩浩蕩蕩。
有來自古加普的,也有來自安姆拉和瓦爾科的,甚至還有出來海釣遊玩來自其他大洲的遊客。
所有人都在奔赴死亡的路上,用自己此生最大的籌碼賭那微乎其微的可能。
雙向奔赴來得很快,他們已經來到震顫下泛著白浪的海麵。
迎麵遇上高高卷起的海嘯,那高度已經超過十五米。
一股無法控製的力道牽引著船隻向上卷起。
萊昂和埃布爾雙人操縱方向盤用最大馬力衝進了高大的水牆。
刹那間,他破舊的小漁船然若輕薄的紙片被掀飛被撕裂船隻碎成一片片一塊塊。
兩人砸到被撞爛的船身,骨骼斷裂,內臟破碎。
“梅琳達,我親愛的小公主,爸爸要失約了……”
萊昂那破碎的船後麵跟著的幾十艘也都向著水牆衝去,十進九碎,但總有那麼一兩艘堅固的船隻借著前麵船隻破開的阻力,借著自身堅固的材料,硬生生衝出水牆。
哪怕船身破損,哪怕他們被衝擊得骨折,但他們還有等待營救的機會。
……
直到海嘯對古加普的襲擊結束,梅琳達依舊木木地坐在那裡。
眼球充血,卻已再流不出淚。
她開始對著鍵盤一字字敲著提前離職申請。
此時已經到了午休的點,兩個年前的議員從她旁邊路過。
“哇哦,這麼說我們的國王當時是想下通知來著,但是被諾頓總長攔住了。”一個議員驚歎。
另一個議員想湊近他再說,發現除了呆滯的梅琳達空無一人,便也不再掩飾聲音:“是啊,這次諾頓總長真的是被權力衝昏頭腦,國王陛下說哪怕隻是當個國外新聞發一發不做任何政策解讀都可以,但諾頓總長當時當著一眾議員故意奚落了國王。”
“唉,隻要國王提出的,你見他哪次答應了?就是可憐了我們的國民。”
原來,是這樣嗎?
梅琳達停下手中敲打的鍵盤,將那封離職信一個字一個字刪掉。
她做出了和最初完全相反的決定。
翻出來前幾天收到的連續三次實習可以直接轉正的協議,毫不猶豫地簽上了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