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辰昱一直關注著梁蘅,即便移開了視線,餘光也掛在梁蘅身上,完全沒注意到幾人話裡藏鋒的陰陽怪氣。
“炎頌先生確實收了幾個好徒弟。”褚辰昱真心附和,那表情語氣,氣得章啟仁想當場造反掐死他。
褚辰昱可沒心思觀摩旁人神情,說完問向梁蘅:“不知這位公子如何稱呼?”
梁蘅本就被盯得麵色不悅,淡淡回道:“草民梁蘅。”
“梁蘅,梁蘅,”褚辰昱低聲呢喃兩遍,“好名字。”
章啟仁見褚辰昱心思全在了對麵,綠著臉提醒道:“殿下,時候不早了,請您儘早下令,疫病才好儘快除去,以免後顧之憂。”
“除去?章太醫可是有治療方法了?”方景宏問道。
章啟仁冷哼一聲:“朝廷之事,還需向你一個市井小兒彙報?”
章啟仁說完,想起方才方景宏似是不願提及慶寧公主一事,故意惡心他道:“老夫倒是忘了,方小公子不是市井小兒,是靖平侯親自挑選的駙馬爺,就是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當上了。”
方景宏眯起眼睛,釋放出危險的信號,也不再跟他客氣:“章太醫難怪會屈居人下,原來心思都花在了操心彆人家的瑣事上。”
“疫病的事情就不牢方小公子費心了,”章啟仁看他神情,就知道找到了痛點,自然要揪著使勁撒兩把鹽,“你還是將精力用到找公主之事上,否則彆說做不了駙馬爺,就連娼妓之子的身份也擺脫不了。”
方景宏的母親是京城有名的藝伶,藝伶與娼妓的不同在於,藝伶賣藝不賣身,娼妓兩者都賣。
方太傅與方景宏母親之事當年可謂鬨的沸沸揚揚,方太傅還因公然流連煙花之地被貶職。
方景宏握緊了拳頭,眼中殺氣彌漫。
他與梁蘅從明澈那裡得知不少朝廷之事,自然也知道章啟仁乾過什麼。
“章太醫德藝雙馨,”梁蘅冷冷地開口,“能上位,除了靠人讓位,嘴上功夫也是功不可沒。”
梁蘅一改之前的溫和,難得的露出怒容。
方景宏有身份背景也就算了,梁蘅一介草民竟然也敢跟自己對嗆,真是賊膽包天,真當自己怕了。
不待章啟仁開口,明澈護犢子的聲音響起:“章太醫這些年倒是沒什麼變化,和小輩計較起來,還是和當年解決鼠疫態度一般認真。”
就是解決鼠疫時,章啟仁為了能立功,堅持使用一味傷人的藥物被明澈指責心術不正。
此刻又被提起,他仿佛被人當眾打了一巴掌。
明澈說完,褚辰昱的聲音適時響起:“炎頌先生、景宏和這位梁公子也是關心疫病,章太醫怎麼還怨懟起來了。”
章啟仁本就不好的臉色跟吃了蒼蠅一般,忍著請罪道:“下官隻怕無關之人走路風聲,橫生枝節。”
“章太醫確實該怕,”方景宏說道,“畢竟若是正經法子恨不得敲鑼打鼓告知天下百姓對你感恩戴德,怎會藏著掖著。”
褚辰昱擔心他們繼續杠起來,看了眼天色,打住他們說道:“天色已暗,還請各位到屋內商討對策吧。”
屠城之事若是讓明澈知道,肯定會被阻攔,畢竟這人總是裝出一副高尚雅潔做派。眼見著褚辰昱即將同意此法,必須儘快促成此事,否則回去無法向上麵交待。
“還請殿下下旨。”章啟仁說完,另外兩名太醫也跟著請旨。
褚辰昱對明澈抱有希望不假,但誰知道配出方子還要多久,現在等一天無疑增大一分擴散風險,他實在耗不起了。
他再次陷入猶豫。
梁蘅見狀開口問道:“殿下可是有了良方?”
“良方談不上……”
“那是殿下信不過我師父?”
“先生術精岐黃……”
“既然如此,殿下不如給我們個機會,”梁蘅眼神堅定地看著褚辰昱,“如何?”
梁蘅說話的時候沒有任何魅惑之態,但褚辰昱就想答應他的所有要求,即便有粉身碎骨的風險又何妨。
梁蘅看出了褚辰昱對他有好感,由他來開口獲得允許的機會更大,他本來不恥這麼做,但章啟仁惡心到他了,如果淺淺出賣一下色相就可以回擊回去,倒是筆劃算的買賣。
“好。”褚辰昱微笑著說道。
“殿下不可……”章啟仁還想阻止,褚辰昱伸手打斷他的話。
褚辰昱轉向明澈:“此事就拜托先生了,章太醫,你們就從旁協助吧。”
明澈聲音擲地有聲:“草民定當竭儘全力!”
事已至此,章啟仁不甘地回道:“是。”
褚辰昱點了下頭,又吩咐孫尚道:“孫副將,肖瀧,你倆帶人嚴守各個關口,務必將城守緊了,不許任何人離開。”
孫尚和肖瀧:“是。”
***
明澈根據以往處理疫病經驗,連夜讓人熬製草藥,所有防疫人員不僅要喝,還要戴被藥湯煮過的麵巾。
之前官府隔離了部分患病百姓,後麵由於人數增多,便沒再要求集中隔離,隻是下令不許出門。
隔離地點是城西的益生堂,是封郟縣最大的藥館,早已人滿為患。明澈直接讓在外麵搭建臨時帳篷,將城中得病人員全部集中到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