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老爺,這是怎麼了?”林氏端著一碗涼茶走進書房,見方茂臉都咳嗽紅了,趕緊擱下碗扶著他坐下,拍著後背給他順氣,“這是為著何事把你氣成這樣?”
說著她厭惡地看向下方跪著的方景宏,擺出當大娘的架勢來,指著方景宏數落:“你也真是的,一兩個月不回來一趟,回來就把老爺氣成了這樣,你倒是說說你都乾了什麼事?”
這明擺著就是來打探消息的,自從兩日前方茂從外麵回來,就發了好大一通火,而且氣得吃不好睡不著。
她就猜到他恁生氣肯定跟方景宏脫不開乾係。
果然,看著下方跪的方景宏,她就知道沒猜錯。同時,心中歡喜若狂。
氣吧,越氣得很,你就越彆想回到方府,將來這諾大方府產業,都將是我兒子的。
“你來做什麼,”方茂咳嗽稍微緩解,他推開林氏,“我不是吩咐過任何人不許靠近書房嗎!”
林氏委屈地拿手絹抹眼角:“妾身還不是看你這兩日熱得吃不下飯,特意煮了涼茶給你送來解暑開胃。”
氣得硬是被她說成熱的。
方茂態度稍緩,朝他揮手:“下去吧,我跟宏兒還有話要說。”
“老爺,都是一家人,有什麼話不能當著我這個大娘的麵說。”林氏扯著他的袖子不肯走。
這會兒承認是一家人了,打探消息的心思昭然若揭。
不,應該說是盼著聽到方景宏的不好才對。
在方茂再次開口趕她前,她搶先道:“老爺,該不會是鄭閣老不願意定親了吧,這怎麼能行呢,我們都說好了的,東西也都準備好了。”
她看似關心,方景宏分明從她眼中看到了幸災樂禍。
方景宏冷笑一聲,這麼多年了,林氏喜形於色的毛病竟然還沒改掉。
“不如讓妾身去跟鄭夫人談談,妾身一定竭儘全力去挽回婚事。”
倘真讓她出馬,婚事怕是不黃也得黃。不,沒準能成一樁,林氏定然竭儘全力在鄭夫人麵前誇讚他的兒子。
今日兩人看對方都感覺格外順眼,方景宏在這順眼中難得朝林氏露出笑容:“好啊,那就有勞大娘了。”
林氏也客氣回一笑:“不用見外,我是你大娘,這些事本該由我操持……”
“住口,”方茂心知肚明兩人各自打的算盤,打斷這“母慈子孝”的感人場麵,說,“他的婚事用不著你管,你出去……”
“好啊老爺,我就知道你沒把我當做過這個家裡的人,”林氏捂著臉哭上了,“我現在是連句話也不能說了,家裡孩子的事也不讓我做主,我還算什麼當家主母。反正你也不疼愛予軒,我這就帶著我予軒回娘家去。”
方茂被她哭的頭疼,看來今日是沒法再聊下去了,他說:“不是你想的那樣……”
林氏嗓門尖,哭鬨起來一人頂三個,看著混亂的場麵,方景宏抱拳說:“既然父親有事,孩兒就先告辭了。”
他站起身,轉身就欲往外走,生怕晚一步跑不了。
“站住,你今日敢邁出方府大門一步,就永遠彆想回來。”方茂喊得太急,再次劇烈咳嗽起來。
林氏給他拍著背,通情達理地說:“跟孩子置什麼氣,他身為禁軍統領,肯定有很多事要辦。”
“閉嘴。”方茂嗆咳地聲音跑了掉,沒了平日威嚴,他拿起桌上茶水喝了兩口,嗓子乾澀感消失,他說,“大老爺們的事用不著你摻合,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麼主意。”
說完又轉向方景宏:“給我去柴房反醒去,什麼時候知道錯了,什麼時候再出來。”
“若是我關兩天能讓父親怒氣消一些,我願意被關,但是我沒做錯。”方景宏猜到回來可能會被關禁閉,同時,他怕方茂去對薛煦不利,警告說,“還有,誰敢傷他分毫,我必要他付出代價!”
看著他堅決的背影,方茂又是一頓氣,捂著胸口咆哮:“逆子,他翅膀硬了,敢威脅我了。”
“哎喲老爺,他都是大人了,你還非要去管他,你不知道他一向是個倔驢嗎。”林氏琢磨著方景宏的話,又問,“對了,他說不讓你傷害誰啊?”
方茂斜眼掃向他:“跟你沒有關係,做好你的分內事,少打聽有的沒的。”
“好好好,妾身不打聽,就他是你兒子,他的事跟妾身沒關係。”林氏陰陽怪氣道,方茂伸手去端涼茶,被林氏搶走,“茶涼了,老爺想喝還是叫你兒子給你煮吧。”
書房裡僅剩方茂,他氣順了一些後,叫來了李管家。
“此事不要聲張,特彆是不能讓景宏知道了。”方茂吩咐道。
“好的老爺,老奴這就去辦。”李管家匆忙離去。
方茂在書房惆悵地來回踱著步,最終決定還是要將此事告知崇燁帝,否則以方府人手,不可能是薛煦的對手。
薛煦這邊都等到夜色降臨也沒等到方景宏回來,便知他回不來了。
右眼皮一直在跳,他揉了揉眉骨,風津星夜跑來彙報:“三師兄,公子被老爺關柴房了,估計要好幾天才能回來。公子說叫你這幾天不要出門,最好回家去住。”
他好想問一句他的家在哪裡,但是方景宏交代了他不該問的不要問,風津隻好憋住了疑惑。
“承明現在怎麼樣?”薛煦問。
“公子很好,三師兄你彆擔心。”風津說,“老爺雖然氣得不輕,不過到底沒舍得打公子。”
“嗯。”薛煦應了一聲,思緒稍許安寧。
他又詢問了關於張綾的消息,目前沒有額外線索,沒有消息或許才是最好的消息。
***
阿遠出賣了方景宏跟薛煦,內心還是有點忐忑。
這與他給太子傳遞邊角料消息不同,這回是他主動做的謀劃。
他一直在暗中窺探後續發展,見方景宏去了方府一直沒回,一邊有替烏爾蘭出氣的興奮,一邊心中惴惴。
他安慰著自己,反正方景宏跟薛煦的事不可能隱瞞一輩子,早晚還是要被方茂知道。
他隻不過是把這個時間提前了而已。
阿遠拿著一壺酒躺在屋頂上,晚風徐徐,滿天繁星。
他看著天上兩顆明亮的星星,他記著母親給他說過,那是牽牛星跟織女星,橫在中間像是緞帶一般的東西是銀河,是王母娘娘專門變出來分開牛郎和織女的。
阿遠哂笑一聲,仰頭灌了口悶酒。
門不當戶不對,一個是天上的仙女,一個是地上的放牛郎,怎麼可能會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