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葇荑不敢違抗命令,心下卻止不住的擔心,想開口請示是否跟二爺說一聲。
江時雨打斷她所有要說的話,命令道:“不準告訴小叔。”
葇荑絞著帕子,愁容滿麵,依舊點了頭:“是。”
江時雨舒了口氣,想著有阿蠻在小叔身邊照顧,自己也能放心了。
不免在心底自嘲,府上關心小叔的人頗多,實在不必替他擔心,哪怕起初不適應身體殘疾,慢慢也會接受的。
她還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此番前去,還不知道侯爺會誕下怎樣的震怒,畢竟侯爺一向最寵這個捧在手心裡的女兒。
江時雨連早膳也沒用,便由爹爹房裡的小廝帶路,穿過候府的一條羊腸小路,往深宅走去。
這裡不是去書房的必經之路,倒像是去祠堂的路。
江時雨極守規矩,不似長姐那樣自由散漫,甚少在府上亂走,還是頭一遭過來祠堂這邊。
腳下踩著昏黃落葉,陰森之氣撲麵而來,小廝沒跟她一起進去,江時雨獨自走近,被裡頭焚著的香火嗆得想咳,不過強忍住了。
“爹。”她很小聲的喚了句,唯恐驚著斜斜日光照射下的紛飛灰塵。
那扇門推開,裡頭傳來江孝恭的聲音:“還知道我是你爹。”
直麵江家老祖靈牌的時候,江時雨脊背發寒,侯爺坐在一處太師椅上,剜了她一眼。此情此景,像極了要清理門戶。
“你不配管我叫我爹。”
江時雨深呼吸一口氣,立即認清現實,規矩叫了聲:“老爺。”
她變更的稱呼沒有討到一絲憐惜,反而引得老爺又恚怒了兩分:
“我不是你爹,昔日若不是二郎撿你回來,我根本不認識你是誰,你算個什麼東西?敢出手傷我的女兒。”
江時雨低著頭,冷汗順著臉頰流經下頜,滴到鞋尖上而毫無察覺。
她沒有否認,她知道自己騙不過侯爺這隻老狐狸,也無法力挽狂瀾、將這謊言圓得天衣無縫。
隻喃喃道:“是燕王說的麼?”
她的老實交代讓江侯一顆狠下去的心,軟了半分。原本打算乾脆將她亂棍打死,或者趕出府去,他不允許女兒身邊有危險因素,也無法容忍自己養出一條白眼狼。
反正酌金饌玉的候府,死個如丫鬟般的養女,稀鬆平常,隨便對外報個失足落水、亦或傷寒高熱不治而亡,也沒人閒的發慌會來管大戶人家這等閒事。
江孝恭沒有對她痛下殺手,忍了女兒差點被人害死這一遭,全是怕她死了,在二郎那不好交代。
“這等事還肖人說麼?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老爺這樣說,江時雨便明白了。
“我待你不薄。”
江時雨突然笑了,像極了鬼魅,她該說什麼呢?說長姐有的,自己也有,可事實並非如此啊。
說感謝老爺給的一口吃的,讓她不至於餓死、亦或流落街頭。說她比那些乞丐、殘疾人幸運得多。她說不出來。
“既然當初是二郎撿你回來,雖養在我膝下,我也不好越俎代庖,代為管教。不如現在叫人去請,讓他來處置。”
江時雨突然慌了:“不要!”
怎可讓小叔知道她做了這樣陰暗狡詐、害人性命的事,尚且不知她在小叔的眼裡是何種麵孔示人,哪怕不是信男善女,也絕非心腸歹毒之人。
何況她害得還是小叔的親侄女,尤其小叔家庭觀念那麼重,對府上家眷極好,極為護短又疼愛小輩。
從前江雪霽霸道蠻橫的搶她東西,小叔雖然後來會用其他方式彌補,卻沒有一次製止長姐這樣奪人所愛的行為,每每像侯爺寵著女兒一樣,縱容著這個侄女。
“請您彆驚動小叔。他行動不便,外頭秋風蕭瑟,莫讓他染了風寒。”
江時雨不委屈,她隻是害怕。被關在這裡沒讓她恐懼,可她太怕小叔會對自己失望,從此甚至不願再看她一眼。
江孝恭也就說說,既然她甘心領罰,不知會二郎也好。畢竟這孩子是二郎托付給自己照顧的,他沒理由隻給她吃穿,不教她做人。
也怕二郎知道後會黑白不分的護著,小樹不修不直溜,不給她點教訓,隻怕她以後更加肆無忌憚。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不知感激的東西,既是我養出來的白眼狼,今天也讓你吃些苦頭,長長記性!”
老爺下了命令,立即過來一個家奴,手中捧著的木托盤上放著一把竹戒尺。
“伸手。”
江時雨知道今日躲不過去,再多的巧舌如簧在侯爺麵前也是鬼蜮伎倆。繼續僵持下去,隻得驚動小叔。
她咬著後槽牙,將手伸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