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彆了侯爺,周汝祥回去後,不料女兒卻改變了主意。
周清淺自然沒喝什麼鶴頂紅,打小穿金戴銀,即便人生走錯了一步,有個朝廷大員的親爹,也能把這錯誤掰回來。
聽丫鬟說完爹爹給自己討回公道的事,眨巴著眼睛去求老爹:
“我不想管那什麼江時雨了,莫不如就讓江家帶著對我的愧疚過一輩子。聽聞江將軍不是護短麼,便叫他替侄女補償我。”
周汝祥一聽便覺一個頭兩個大:“你又想乾什麼了?”
“爹。這段時日我獨自想了很久。”周清淺斬釘截鐵道:“我還是放不下江啟決,我不要嫁給表哥了。”
周汝祥的額頭擠出個“川”字,自打知道女兒出嫁前跟範庭那小子私會的事被人瞧見,便上火了。
將範庭打了一頓不說,牙齦腫得老高,好幾天吃不下飯去。最後以同範家結親,使這事有個了結。
想到女兒又開始作妖,周汝祥火大,隻覺得牙又開始疼了。
“你不是嫌棄那江啟決是個癱子?”
“江將軍麵冠如玉,即便現在病了也彆有風采。”周清淺就是那一日聽說了“江啟決跟燕王在滿月酒有了齟齬”,出門吃瓜看戲,遠遠的看見他坐在那品茗殺人,恍然間勾起了所有少女情思。
是呀,她一直都喜歡他,他是她一眼砸進心底的男人。原以為他出征打仗,她也長大了,日漸沉迷汴京玩樂,從前的情竇初開不作數,已經將他忘了。
所以在得知他生病時,便第一時間將他拋下,免得耽誤自己另覓良婿。誰知再見他一麵,還是會不由自主的再度陷進去。她好後悔。
“就算他是癱子,我也要跟他在一起。”
她沒辦法抵擋對他的洶湧愛欲,哪怕他隻是冷冰冰的坐在那裡。
“他比表哥強的不是一星半點,哪怕他癱了,也掩蓋不了分毫光芒。再嫁給表哥我會瘋掉。”
如果她再沒見過他,她就認了。可離月亮那麼近的人,哪甘心再去摘星星。
“你可想好了?”周汝祥被這個女兒弄得神經衰弱。
開弓沒有回頭箭,他真的是最後一次出麵幫她達成心願了,他不是沒有底線的人,哪怕麵對的是掌上明珠。
周清淺點了點頭,她想得很明白,江啟決就算一輩子站不起來,也比表哥強。
“表哥那裡我親自去說,他不會不答應。”
她都還沒找他算賬呢,就算他中了春藥,也該意誌力強大才行。而且他拿了她的初夜,就該找個沒人的地方偷笑,若是得了便宜賣乖,得寸進尺,耽誤了她的好姻緣,她一定不與他善罷甘休。
周汝祥咂摸咂摸嘴,覺得這事特餿。他不傻,自然也知道範家那頭好辦,隻江啟決不一定會同意。
不過算了,他都殘廢了,想必也不會介意女兒沒了清白。不是女兒故意的,還是被江家人害的。其實就算女兒冰清玉潔,擺在他那個殘廢麵前,也是暴殄天物。
他隻是擔心女兒,若真如願以償嫁給那個殘廢,餘生真的不會後悔嗎?他個做父親的,總歸是不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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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啟決在路上走了幾日,待到嵩山寺時,雪花紛紛灑灑,落滿肩頭。
半山腰上早收拾出一處乾淨宅院,待到一行人抵達後,各自安置,阿蠻跟新宅的管家交接了一番。
因著太子殿下提早打過招呼,這會兒遊醫已在宅子上等候多時。
待將軍收拾妥當,方才過來問候。
“本該我去拜訪您。”江啟決在路上行了幾日,好在從前有過騎馬打仗幾天幾夜的經曆,即便生病身體也還算結實,撐得住。沒因為車馬勞頓而體力不支。
“讓您親自過來等我,有失遠迎。”
遊醫挑了挑眉,想不到這個小將軍並不像那些泥腿子一般不拘小節,意外謙遜和善。
殊不知江啟決並不是自幼在軍中長起來,而是常年兵書不離手,吃著汴京的米、飲著汴京的茶,被汴京的水土滋養著長大,也不是隻知打仗的武夫。
“殿下叮囑過,自然不敢怠慢,療傷宜早不宜遲。”遊醫說罷,不再同他閒話,而是撐開匣子,示意他伸出手臂,給他號脈。
又銀針取了他指尖的血,在匣中試過,遲疑半晌,緩緩道:“將軍這腿傷不是墜馬來的,是中毒。”
江啟決蹙眉,從前禦醫也請過平安脈,隻未說太多,含糊其辭的開了一堆滋補的藥。每每飲了總不見好,卻也不見差,隻是維持著不死罷了。
遊醫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寬慰道:“這病不易好,但並非不治之症,隻要將軍仔細休養,一定能夠恢複如初。”
“是。勞您費心。”江啟決努力控製著情緒,也沒讓自己看起來好半分。
禦醫閉口不提的,到底是在忌憚何人。很難讓他不懷疑自己這毒是從宮裡來的,誰最有可能害他,一目了然。雖然不排除嫁禍於人的可能,但燕王和翟相都脫不了乾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