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上次一樣!?
進忠將托盤上的黃布拿下,舉到你麵前,“請娘娘不要忘了您的身份。”
你看了一眼漆黑的藥碗,微微一笑,端起藥碗,“身份?嗬,謝進忠公公明示。”說著一飲而下。
一個眼神,小安子又拿出兩定金元寶,放於桌上,進忠看了看,將元寶收入胸襟,“奴才鬥膽,皇上寵愛娘娘,讓您衣食無憂,您每日練練字賞賞花不好嗎?何必給自己找事呢?”
進忠走後,你看著湯藥碗,裡麵還剩薄薄的一層,剛剛還掛在碗壁上,一會兒的功夫便落了下來。
“送去給武大人,讓他看看這是什麼藥。”
“是。”沫心拿著碗,匆忙離去。
程嬤嬤伺候你梳洗,頭發披散,她用雕花桃木篦梳輕輕的為你篦著頭發,你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灼灼的燭光下是掩飾不住的蒼白。
身份?是阿,自己是什麼身份?不過是一個早已死了的人。
“娘娘,回程路,您與二爺走的太近了。”程嬤嬤一邊為你梳頭,一邊點明,“皇上疑心重,心胸又窄,您這一路與二爺有說又有笑,他還常常出入您的屋閣,自然惹皇上猜忌。”更何況烏雅·君然的身份本身就是假的。
皇上想通過她拉攏烏雅家,卻也同樣在通過她防備著烏雅家。她是高氏之女,一個十幾歲便嫁入潛邸的女人,一個早已死去的女人,一個活在他監視下的女人,為何還能與烏雅家扯上關係?為何一向謹小慎微不問世事的烏雅家會輕易接納她為義女?這是皇上猜忌的,也是皇上想要知道的。
“您這一路與二爺如此親密,皇上必然會疑心您是否在嫁入潛邸前便與二爺關係匪淺。”年歲相仿的年輕人,如若十幾歲的時候便相熟,心中怎會沒有微微情愫,更何況二爺長相英俊,少有人能比及。
程嬤嬤放下篦梳,拿過一旁的菊花散輕柔的抹到你的頭發上,為你護發。“娘娘,謹小慎微阿。”從杖斃田姥姥、魏夫人開始,她便越來越張揚了,皇上看似信任她,實則滿心猜忌。
程嬤嬤將手放到你的肩膀上,稍稍施壓,“娘娘,您太急了阿。”
你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嘴唇毫無血色,眼下一片烏青,是近日思慮過多還是已經被傷了底子的身子快撐不住了呢?
“他欠了我四條命,我如何能不急。”高晞月時一條,山洪時一條,縮行症時一條,遇刺時一條。
“若不積蓄實力,再好的理想終是鏡中花、水中月。”
你趴在妝台上,俏色蓮蓬繡成的瑞獸桌布紮在臉上硬硬地發刺,你伸手摸著銅鏡中茫然的自己,“我是我怕等不到阿。”
“以利相交,利儘則散。”程嬤嬤看著你,“對外,皇上需要你拉攏鉗製烏雅家;對內,他需要你製約皇後與其他妃嬪,他不會對你怎麼樣。”
“他不會對我怎麼樣?我倒是希望他乾脆點殺了我。”你淒然搖首,眼淚從蒼白的臉上滑下,“以前我覺得我就是籠子裡的鳥,現在才發現原來不是。籠子裡的鳥,開了籠,還會飛出來。我是繡在屏風上的鳥——悒鬱的紫色緞子屏風上,織金雲朵裡的一隻白鳥。年深月久了,羽毛暗了,黴了,給蟲蛀了,死也還死在屏風上。”
迷蒙的淚眼裡,是困厄寂寥和絕望無助。
寒香見聽聞你病了,要去看望,如懿攔住了她。
“為何?”
海蘭看著她,柔聲道,“皇上不喜。”
寒香見冷冷的看著她,“他喜不喜與我何乾?”
海蘭眼中閃過一絲無奈,繼續柔聲道,“表麵上是君然姐姐病了,實際是她犯了錯皇上在懲罰她。”
香見皺眉,“她犯了什麼錯?”唇角一勾,漾出一抹美豔的笑,“我知道了,她救了皇上,這何止是錯,簡直是彌天大過。”
海蘭連忙抓住了她的手,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噓,這種話怎可宣之於口。”
如懿放下茶盞,神色從容,“這一路上皇貴妃與烏雅家二爺走的近了。”
寒香見更不解了,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憤怒,“與幾十年未見的二哥熱絡些又怎麼了?”
如懿和海蘭對視一眼,她們心中知曉,此二哥非彼二哥。
“總之皇上讓皇貴妃好好養病,那就讓她好好養病吧,咱們也彆去打擾她。”
香見仍然不忿,卻也沒有再說什麼,沒一會兒便走了,她要去祭拜寒岐和族人了,這是她每日都會做的事。
“姐姐,聽說齊汝要告老還鄉了?”
如懿點點頭,“皇上還未準。”
“齊汝走後,太醫院的首席必定是江與彬了。”她笑道。
如懿搖了搖頭,“皇上不信任江與彬。”
“為何?”
如懿淡淡一笑,“民間有句俗語:東風西風終不及枕邊風。”
海蘭恍然,惢心嫁與江與彬之前是如懿身邊的大宮女,對如懿忠心耿耿,即便是現在,也常常進宮看望。她是江與彬的妻子,自然會被劃分為姐姐的人,皇上多疑,如何能信任姐姐的人。
“難道是武大人?”武大人的醫術也不在江與彬之下,並且山洪時還救了皇上。
如懿又搖了搖頭,“武大人與其夫人與皇貴妃交好,再加上皇上曾經覬覦武夫人美貌,意欲哄騙染指,雖然最後事情不了了之,但心中芥蒂已存,怎會讓他當首席。”武大人進太醫院這麼多年了,仍是一個打雜的小太醫,除了為皇貴妃、太監宮女們診治,何曾看過他為其他後宮妃嬪診治,就連那次皇上換了縮行之症,他也僅僅隻是在一旁打雜。
齊汝早已老眼昏花,做不了事了,總歸要有頂替他的人。
如懿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茶,看向前方,“齊汝這麼多年為他做下了多少臟事,他怎會放齊汝離開。”齊汝怕是離不開這紫禁城了。
如懿放下茶盞,“太醫院新首席約會是衛川。”
海蘭微微側身,“衛川是誰?”
“前朝太醫院首席衛臨之子。”
“令貴妃怎麼和皇上一起來了。”如懿笑的溫婉。
皇上在軟榻上坐下,“令貴妃想來看永琰,怕你不允許,便拉著朕一同來了。”
“令貴妃要看親生子,本宮於情於理都不會拒絕,這麼一說,好似本宮為難令貴妃似的。”如懿笑了笑,眼含指責,“難道令貴妃怕本宮輕待永琰不成。”
魏嬿婉看了如懿一眼,怯生生的,我見猶憐,“臣妾不敢。”
你病後,便將永琰送到了她這裡,由她撫養。魏嬿婉抗議了幾次,想要將永琰要回去,皇上都沒給出明確的態度,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如懿讓嬤嬤將孩子抱來,令貴妃抱著孩子不肯鬆手,“皇上,您看,我們永琰多可愛。”
如懿坐在一旁,喝著茶,看著他們一家父慈子孝,不語。
“皇後將永琰養的不錯。”逗玩稚子,皇上看向如懿。
如懿輕笑,“本宮是皇後,後宮中的所有孩子都是本宮的孩子,自然要好好照料。”
皇上點點頭,似對她很滿意。
魏嬿婉抱著孩子,看了一眼皇上又看向如懿,“皇後娘娘慈愛,臣妾謝謝娘娘對永琰的照顧。”說著就要下跪。
如懿沒有攔,她要跪便跪吧,等她跪著行完禮才讓她起來。
“皇上,臣妾想了想,我養著永琰確實不合適,不如就讓令貴妃帶回去吧。”如懿看向皇上,神色柔和。
“哦?”皇上不解,“為何?”
如懿正色道,“臣妾怕教不好永琰。”
皇上輕笑,“皇後怎麼會教不好,你看你把永琪、永璂教養的多好。”
魏嬿婉這次專門把皇上叫來,本就是想要回永琰,聽皇上這麼說自然不悅,卻也不敢有絲毫流露,隻是以溫柔得能滴出水的語調相對:“是阿,臣妾把永琰放在皇後娘娘這裡教養著,是放一百個心,臣妾不求永琰如五阿哥一樣聰慧,隻求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如懿回以一笑,“既然皇上放心,令貴妃放心,本宮一定好好教養永琰。”
三人又說了一會兒話,魏嬿婉依依不舍的將永琰還給嬤嬤,同皇上一起離去。
蓉佩不喜魏嬿婉,因為她心計太多,又多次暗害皇後,忍不住道,“娘娘,您真要幫她養孩子?”
如懿眼中含冰,麵上卻笑著,“她既然隻求孩子平安健康,那咱們便好好養著,每日衣食彆缺,讓他吃飽穿暖,當年阿哥所的嬤嬤們是怎麼‘疼愛’永璋的,咱們就怎麼疼愛他。”
蓉佩笑道,“明白,奴婢這就吩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