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晞月重生（六十四）

“皇上，趙九霄招了。”

李玉立於一旁，見皇上沒有搭話，便繼續道，“當年淩雲徹奉命查八阿哥墮馬之事，查到了有人在馬鞍下悄悄放了銀針，八阿哥上馬馳騁，銀針沒入馬身，馬吃疼，便將阿哥甩了下來。”

皇上提起飽蘸了墨汁的筆，不疾不徐，批閱奏折。

“淩雲徹查到了之後沒有複命，反而是去找了趙九霄喝酒，醉意中他說他不知道該不該拿出去，若是拿出去或許會害了他愛的女子的性命，可若是不拿……”李玉看了皇上一眼，“後麵的話趙九霄也沒聽清。”

皇上似是自語，“他愛的女子會是誰呢？”

皇上的沉默是壓在堅冷雪山之巔的寒雲，壓迫得人透不過氣。也不知過了多久，端起茶水輕抿，“是淩雲徹與皇後有私還是淩雲徹與令貴妃有私呢？”

李玉不知怎麼回答，也不敢回答，隻是定定的立在一旁。

久久無言，直到皇上批完奏折才靜靜問，“朕聽聞，令貴妃生育七公主時，進忠在永壽宮裡焦急的等著一夜。”

李玉思索了一會兒才低聲道，“皇上，謠言不可全信。”

皇上轉頭看著李玉，“謠言也不可不信。”說完，便坐於桌前繼續看著奏折。

李玉悄悄離開，重新沏了一杯新茶恭敬的奉上。皇上抿了一口，回味悠長，“三月的龍井茶，七分燙，茶香滿口。也唯有你徹得出這一碗恰到好處的茶來。”

皇上放下茶盞徐徐道，“李玉，你不必在禦前伺候了。”

李玉不知何意，連忙下跪，“奴才不知做錯何事，還請皇上明示。”

皇上的語聲遠遠的，似從天際縹緲而來，沉沉的砸入他耳中，“你出宮吧。”

“皇上！”李玉驚駭。

皇上微微仰頭，“出宮去好好查查。”

李玉直起腰，跪著看著皇上。

“朕給你下道密旨，你帶著，去內務府領筆銀子，把進忠、伺候令貴妃的幾個人出了幾次宮，去了哪裡，見了些什麼人都查清楚。”他端起茶盞喝了口茶潤喉，“查清楚茂倩是怎麼死的，左祿也要找出來。”

他緩緩地閉上了眼，“還有，親蠶時與令貴妃交好的都要一一細查，新入選的幾個禦前伺候的人、秀女，去她們的家鄉查清楚——”他頓了一下，“查清楚是否跟令貴妃有牽連。”

“是！”不必說了，已經什麼都不必說了。種下的疑根已經長枝蔓葉，開花結果。

李玉離開，沒有多久他在禦前失態得罪了皇上被貶黜出宮的消息便傳遍了。

“你就讓他一個人去？”你一手捏著寬大的衣袖，一手研墨。

“不然呢？”

“一個人去要是他撒謊了怎麼辦，要是他被魏嬿婉買通了怎麼辦？”

皇上放下筆，抬頭看你，“那皇貴妃認為應當如何？”

“讓五阿哥同去吧。”也讓他看看後宮爭鬥有多可怕，多醃臢。

皇上沉思一會兒，“也好。”

你放下墨塊，笑道，“怎麼突然查起魏嬿婉了？她做下的事你不是都知道嗎？”

皇上很嚴肅的看了你一眼，“朕前幾日差人去尋茂倩，才得知她已經淹死了。”他眯了眯眼，眼中是濃的化不開的氣憤，“朕以為後宮一直在朕的掌控中，如今才發現，原來有些人背著朕還做下了不少事。”

“你指的是流言還是茂倩？亦或者是胡芸角？田姥姥還是瘋狗事件？又或是——”你淡淡一笑，“舒妃與十阿哥之事？”

李玉離開最開心的莫過於魏嬿婉了，進忠現在是禦前伺候第一人，她也自然可以通過進忠來揣測著聖意。看見馬鞍時的驚恐已經逐漸淡忘，她現在所想，便隻有兒女和恩寵。

“這宮中來了新人，本宮也著實開心，細細算來，也有三四年未曾有過新人了。”如懿笑道。

“娘娘，這次新進的秀女有幾個？”

“八個。”如懿笑的柔和，“又留了幾個知書達理的禦前伺候。”這次選下的確實比每次都要多些，但想到皇上後宮妃嬪最年輕的也已年過二十，便也明白了皇上的心思。

如懿低下頭，看著手腕上翠綠的鐲子，這還是她出冷宮後沒多久皇上賞賜的，如今鐲子依舊，人卻變了。

今兒想通了，明兒又不行了。那些失落揪心總會在某些時間反反複複出現。

“是不是多了些？”魏嬿婉諾諾道。她已經不年輕了，雖然還得盛寵，但如何能與那些青春洋溢的少女相比較。

如懿壓下心底的苦澀，抬頭繼續笑道，“咱們皇上是個多情的人，宮裡的嬪妃們多起來，爭奇鬥豔，百花齊放，奼紫嫣紅，跟咱們的禦花園一樣，皇上看著也能開心。”

魏嬿婉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令貴妃，穎貴妃，新選的秀女都已經安排好了吧？”這幾日她們已經陸續進宮了。

“已經安排好了，娘娘莫擔心。”穎貴妃道。

如懿點了點頭，“蓉佩，傳旨。新晉宮嬪於三日後卯時至翊坤宮參見本宮及眾姐妹。”

“是。”

按著規矩，隻有參見了後妃，才能安排侍寢。至於為何是三日後，那是因為這三天要讓新晉宮嬪適應宮中起居。

三日後你四更天就起了床沐浴更衣、梳妝打扮。

“不用太華麗，把我這黑眼圈遮住，胭脂上一點，不然臉色太慘白了。”你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吩咐沫心。這種場合，你原是不會去的，隻是知道將軍之女馬代薇和繡坊女蘇夏曼都入選了，才定要去見見。

翊坤宮內，八名秀女早早就到了，嬪妃們也陸陸續續地到了。一一按身份位次坐下，肅然無聲。隻聽得密密的腳步聲，一陣環佩叮當，香風細細，皇後已被簇擁著坐上寶座。眾人慌忙跪下請安，口中整整齊齊地說，“皇後娘娘萬安。”

如懿著一身絳紅色金銀絲鸞鳥朝鳳繡紋衣衫，氣度沉靜雍容。她笑容可掬道， “妹妹們來得好早，起來坐吧！”

三寶引著一眾新晉宮嬪向如懿行叩拜大禮，如懿受了禮，又吩咐內監賞下禮物，眾人謝了恩。

如懿左手邊第一個位子空著，是你的位置，三寶已經習慣了你的缺席，直接三寶便朝右手邊令貴妃的位置一引，“眾小主參見令貴妃娘娘。”

秀女們下跪，“參加令貴妃娘娘——”

魏嬿婉“恩”了一聲，並叫“起來”，之後又一一拜見了其他娘娘。

一一參見完所有嬪妃，幾個秀女雙腿已有些酸痛。如懿和藹笑著，“諸位妹妹都是聰明伶俐，以後同在宮中都要儘心竭力地服侍皇上，為皇家綿延子孫。妹妹們也要同心同德，和睦相處。”眾人恭恭敬敬地答了“是”。如懿又問蓉佩，“太後那邊怎麼說？”

蓉佩答道，“太後說眾位的心意知道了。但是要靜心禮佛，讓娘娘與各位小主不用過去請安了。”

如懿點了點頭，對眾人說，“諸位妹妹都累了吧，三寶，賜坐。”

剛剛做好，茶盞還未上齊，便聽外麵有人通報，“皇貴妃到。”

你倒不是想遲到，而是起的太早，又什麼沒吃，眩暈的厲害，沫心趕忙傳了太醫，武暨與江與彬都來了，又是號脈又是開藥，堪堪看著你吃了點早飯，喝了湯藥才出門。

沫心扶著你到座位上，如懿微微側身，問你，“身體如何了？”她知道你一大早就宣了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