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太後笑了笑,她心中明白,和敬的性子已經無法改了,隻怕即便是倒了科爾沁,取得了額駙的原諒,也是一時的和睦。“好了,早些回去準備準備吧。”
和敬行禮離開,恍惚的走在後宮的長街上,五阿哥迎麵而來,他們雖是異母兄妹,卻並不親近,甚至於話都少說。今日許是和敬要回科爾沁了,下次再見就不知道會是什麼時候了,姐弟倆難得多說了幾句話。
“弟弟始終不明為什麼皇阿瑪要向一個小小部族服軟。”說了沒兩句,和敬公主提出要回公主府準備明天離開的事宜了,五阿哥突然憤憤不平道,“咱們大清有鐵騎,有紅衣大炮,還有火槍隊,怕勞什子科爾沁!”
五阿哥越說越是激動,“當年準噶爾如此強大,咱們都不怕他,為何如今卻要委屈姐姐。”
和敬心中一酸,差點流下淚來,事情發生至今,所有人都在指責她,隻有他向著她說話。“我是大清公主,自然要擔起邊境安定的責任。”
五阿哥看著她,眼中有著不忿,神色含著不舍,“弟弟常常在想,若是皇額娘沒有離世,姐姐是否就不用受遠離家鄉之苦了。”
和敬蠕動了下嘴,提到額娘,她也是眼中含淚,心中酸澀,“若是皇額娘還在,定也會讓我回科爾沁的。”
五阿哥看了她一眼,眼中有絲絲不忍,張了張嘴,卻隻是恭敬行禮,“弟弟不耽誤姐姐了。”
和敬覺得他有話未說,又想到他剛才的話,心中有絲疑惑,便問道,“五阿哥剛剛的話是何意思?”為何皇額娘未去世她就不用受遠離家鄉之苦了?
五阿哥含著淚,“皇阿瑪重嫡,這點姐姐應該比我更清楚,我隻是見到姐姐,想起同為阿哥公主卻不同命,心中有絲不忿,也有絲酸澀而已。”
和敬神色一變,連忙追問,“說清楚。”
“皇阿瑪的嫡女除了姐姐便隻有五公主了,他不忍五公主遠離家親,也怕公主遠嫁受人欺辱卻無可奈何,早早給五妹訂好了親事。”五阿哥抹了抹淚,滿臉的心酸,“年滿十二歲便直接嫁入烏雅家,既將五妹留在了身邊,也為十二弟找了一個強大的靠山。”
和敬心中有絲不悅,麵上卻也和顏悅色,“如今邊境穩定,自然不需要五妹遠嫁。”
五阿哥搖了搖頭,“算了,不說了,咱們麵上是公主阿哥,私下裡卻什麼都不是。”他抬起頭真誠的看著和敬公主,一雙澄澈的眼睛微紅,“姐姐你早早喪母沒了倚仗,弟弟我額娘不受寵愛也無倚仗,同病相憐,都是這皇家的可憐人罷了。”
五阿哥說完便帶著隨侍離開了,獨留和敬抓著崔嬤嬤的手心中滿是不解和不甘。
五阿哥走遠後小聲的吩咐隨侍,“待會兒找個人去公主府送上餞彆禮。”他掃視了一眼隨侍,“該說什麼話知道吧?”
隨侍連連點頭,“奴才明白,請五阿哥放心。”
和敬公主天還未亮便離京了,如懿也悄悄鬆了一口氣,一場戰事總算是平息了,總算是沒有辜負了皇上的委托。
早晨合宮覲見後,如懿本想在宮中看看賬本,怎料剛走的海蘭又折了回來。
“永琪的嫡福晉西林覺羅氏和側福晉索綽羅氏進宮來拜見,我想著就在姐姐宮中見吧,省的她們跑兩趟。”
如懿笑道,“說起來,我也許久不曾見過她們倆了。”
海蘭皺了皺眉頭,眉目之間一抹憂愁,“說起永琪的福晉,我並非不滿意,隻是……”
如懿靜靜的看著她,等著她開口。
海蘭輕歎了一口氣,“隻是永琪的子嗣並不昌旺。” 索綽羅氏雖然善生養,永琪的幾個兒子也都是她生的,可是孫兒們體質頗弱,活不過一歲,讓她憂心。
“此事本宮也問過江與彬,永琪身體一向強健,兩位福晉身體都很好,為何孩子一個個體弱早夭。”如懿語帶微微傷感,“可永琪並不信任江與彬,很少讓他診脈,就連小阿哥體弱生病,也不肯讓他過府查看。”
有片刻靜寂,仿佛昔日的溫情再度流轉其間,然而這樣的幻象亦如天際輝麗的彩虹,轉瞬消失不見。她們心中明了,永琪早就起了做太子之心,也因永璂對如懿有了忌憚。隻是誰都不願先說出罷了。
良久之後,海蘭才悠悠的開口,“前些年永琪倒是頗信任武大人,武大人雖是皇貴妃的人,但是醫術精湛,人品也算是上等。”她輕歎一口氣,“隻是不知道這一年怎麼了,他自己在外找了一個大夫,就連武大人也不信了。”多疑這一點,倒是和皇上一模一樣。
兩人正說著,嫡福晉西林覺羅氏和側福晉索綽羅氏便來了,如懿連忙給她們賜坐。索綽羅氏剛失了一個孩子,精神不大好,如懿便讓蓉佩去小廚房取來了阿膠銀耳湯。
問候了兩位額娘,又說了些日常,嫡福晉終還是沒忍住,屏退了下人,皺著眉小聲道,“皇額娘,額娘,本不想讓你們擔心,隻是近來王爺越來越怪了,行為越發詭異。”
如懿和海蘭沉默不語,但彼此的眉目中都有了些許憂心。
“王爺將開府時皇上賜的隨侍們都換掉了,府中原本的下人也換了大半。” 西林覺羅氏掩飾不住的擔憂。海蘭握住了她的手,這才發現她的手在微微的顫抖。
“還有,王爺他在府中養了一批人,住在偏院,他不允許我們靠近,若是誰靠近了,王爺便會大發雷霆。”
如懿海蘭對視一眼,猛然想起了你曾經說的話:他在府中偷偷養著死士,你覺得他想做什麼!
此時海蘭和如懿也沒什麼心情與兩位福晉閒話家常了,安慰了她們一下便讓她們離開了。
她們走後,海蘭再也掩飾不了心急,“姐姐,你說永琪他是不是想——”
如懿握著海蘭的手輕拍,“海蘭,彆急,許是為了保衛王府,咱們彆多想。”她看著海蘭,呢喃道,“下次永琪來請安,我會跟他說,我並不願永璂為太子,他並無此能力,永琪才是為太子最佳人選。” 心中一片哀色淒淒,真心疼愛的孩子最終也長成了一個皇家的孩子該有的模樣,她本該高興不是嗎,為何如此難過呢?
和敬公主的禦駕行了一天,到河南便停了下來,悄悄的找了一個戶農家安頓了下來,裝著公主行囊的馬車則是繼續前行。
“公主,這——”崔嬤嬤不解。為何讓裝有物品的馬車先走,自己卻屈居於這個小小的農家。
和敬公主冷哼一聲,“五阿哥突然到我麵前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隻是無意嗎?” 她低首沉思,撥弄著小指上鎏金纏花護甲,默然片刻,含了冷峻之色,“隻怕是五阿哥彆有用心。”
她生於後宮,長於後宮,後宮謀求算計她見的多了,當日一見到五阿哥便覺得有異,加上五阿哥與她說的那些話,更是讓她懷疑五阿哥到底有和用意。
“可是皇命難違阿。”崔嬤嬤小心翼翼地看著她,若是公主未能按時到科爾沁,皇上降罪首先倒黴的便是她們這些奴才。
“怕什麼,等過幾日趕上就行。”
兩日後,公主派出的探子回來了,“公主,已經打探清楚了。”
“如何?”
“一切如公主所料。”
“知道了,你下去吧。” 和敬望著探子離開的身影,眉頭的陰翳益發濃重。
永琪,你打得果然是這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