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大約半個時辰,甄嬛便聽見嘈嘈切切的腳步聲,她走到堂前去迎,卻看見孫妙清帶著一人進來了,細看原來是慎德儀劉令嫻,三人互相介紹認識,聊了會兒天也熟絡起來。
孫妙清看了看堂前,問道:“寧容怎麼還沒到?”正問著,安寧容就帶著如煙(貼身宮女)慢慢進來了,如煙手裡還捧著一束杜鵑,寧容指著她手裡的花道:“我宮裡的杜鵑開了不少,我看著顏色好,就讓人摘了些來讓姐姐插瓶。”
甄嬛忙讓著她們進來,又讓晶清抱了個花瓶來插上。丫頭們插了瓶,告了安就拉著手一起去下房說話去了。甄嬛含笑對寧容說:“勞你老想著我愛這些花兒朵兒的。除夕拿來的水仙很好,衝淡了我屋子的藥氣,要不一屋子的藥味兒,該怎麼住人呢。”
孫妙清道:“還說呢?我倒覺得那藥味兒怪好聞的,比我那些香袋啊香餅的都好。”
進暖閣坐下,槿汐已擺了一桌的吃食:蜂蜜花生、核桃粘、翠玉豆糕、栗子酥、雙色豆糕。
劉令嫻道:“宮宴裡,禦膳房裡傳下的菜真沒意思,總是那幾道,吃的都膩了。”
孫妙清道:“他們那裡對付著慶典時的大菜一直都是這樣,若真講起好來,還不如我們自己的小廚房裡來的多樣合胃口。”
甄嬛朝劉令嫻道:“你不是和孫姐姐上我這兒來嘗鮮了嗎?”桌邊,劉令嫻早已開始嘗了起來。
流朱捧了一個黃楊木的的簽筒來,裡麵放著一把青竹花名簽子,搖了一搖,放在當中。孫妙清笑道:“我先說在前麵,不過是閨閣裡的玩意,咱們鬨著玩兒的,可不許當真。”
眾人笑道:“誰會當真了?咱們玩兒罷了。” 孫妙清臉微微一紅:“我不過白囑咐一句。”
眾人比著年齡,孫妙清年紀最長,劉令嫻次之,然後是甄嬛和安寧容。孫妙清邊搖著筒取了一根花簽邊道:“我先來罷,隻看手氣那樣壞,失了彩頭。”抽出來自己先看一回,又笑著說:“果真是玩意罷了。”隨手遞給我們看,那竹簽上畫一簇金黃菊花,下麵又有鐫的小字寫著一句唐詩“陶令籬邊色,羅含宅裡香”。
寧容調笑道:“你如今得聖眷,可不是‘羅含宅裡香’?真真是沒錯兒。”
甄嬛卻不這麼想,解這首詩的關鍵在“陶令籬邊色”這一句,“陶令”指的是陶淵明,陶淵明最後歸隱……她不敢深想,不過是玩兒的,當不得真。
孫妙清岔開話題:“我可是好了,該輪到劉姐姐了。”說著,把簽筒推到劉令嫻麵前。
劉令嫻搖了搖簽筒,抽出一根花簽,看後半響無語,孫妙清湊過去也看了,皺著眉頭道:“都說是玩意了,不準的。”劉令嫻把花簽放到桌上,眾人湊近看,隻見上麵畫的是一朵梅花,附小詩一句:“枯木逢春猶再發。”
一時靜默,安寧容安慰道:“像剛才孫姐姐說的,不過是閨閣裡的玩意,咱們鬨著玩的,怎麼能當真呢?”其他人也開始說了起來,劉令嫻的臉色這才好看起來,道:“接下來該是甄妹妹了。”
甄嬛看也不看隨便拔了一支,仔細看了,卻是畫著一支淡粉凝胭的杏花,寫著四字“浩蕩風光”,並也鐫了一句唐詩“女郎折得殷勤看,道是春風及第花。”。甄嬛一看“杏花”圖樣,觸動心中前事,卻是連臉也紅了,如飛霞一般。
寧容一把奪過看了,笑道:“恭喜恭喜!杏者,幸也,又主貴婿。杏花可是承寵之兆呢。”
孫妙清湊過去看了也是一臉喜色:“是嗎?杏主病愈,看來你的病也快好了。纏綿病榻那麼久,如今天氣暖了,也該好了。”
甄嬛紅著臉,對眾人說:“這個不算,我渾抽的,隻試試手氣。”
“賴皮的見的多了,隻沒見過這麼賴皮的。”劉令嫻笑:“誰叫你是東道主,容你再抽一回吧,隻是這回抽了再不能耍賴了。”
甄嬛道了“多謝”,把簽筒舉起細細搖了一回,才從中掣了一支道:“這回該是好的了。”抬目看去,卻是一支海棠,依舊寫著四字,是“海棠解語”,又有小詩一句“東風嫋嫋泛崇光”作解,她抿嘴笑道:“原是不錯,我住著棠梨宮,今日早上堂前那兩株西府海棠又綻了花苞。”
孫妙清看了一回笑:“的確說的好,海棠又名‘解語花’,你不就是一株可人的解語花麼?”
劉令嫻已把酒遞到甄嬛唇邊:“來來,飲了此杯作賀。”
甄嬛舉杯仰頭一飲而儘,一時起了興致,喚了流朱浣碧進來,笑著說:“東坡後句是‘隻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你們去取兩盞紅燈籠來,要大,替我照著堂前那海棠,彆叫它睡了。”兩人一疊聲應著去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