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瞬,赫刀就架在了猗窩座脖子上。
屬於無慘的基因在血液裡顫抖,但對上強者的興奮甚至蓋過了那份恐懼。
猗窩座咬著舌尖,細微的刺痛讓他在狂熱中保持著冷靜。
眼前這個少年,強的不可思議。
看上去年紀最多不超過十歲,可他揮刀時散發出來的鬥氣和戰意,卻成熟的仿佛經曆過無數次戰鬥,是在鮮血和炮聲中曆練出來的。
玉千葉正蹲在邊上,隨時準備上去來一手千年殺,奪得最終戰果。
倏然,她手裡緊緊捏著的回憶碎片開始發燙。
這是每次出現某個人的過往時的預兆。
將回憶碎片拿起,上麵果然已經開始播放一段塵封於曆史中的記憶。
渾身是傷的少年人獨自一人在黑暗中舔舐著傷口。
他不斷去偷竊財物,然後被抓住受罰,傷好後再去偷,然後又被抓住,不斷重複這個痛苦的過程。
而讓這個孩子不斷去做這樣的事唯一的原因就是為了給他那重病在床的父親購買藥材。
古代的傷亡率為什麼那麼高,貧苦人民的壽命為什麼極低,就是因為那昂貴的藥材絕不是貧窮人家能夠擔負的。
於是名為狛治的少年隻能靠偷竊延長自己父親的性命。
他隻能用這種不斷貶低和毀滅自己的方式去留住自己最後的親人。
共情能力極強的玉千葉在此刻說不出任何責備的語言,她做不到高高在上去批判這個少年。
偷竊這個行為是不對的,玉千葉很清楚,但那少年人走投無路,彆無選擇。
他們就是在這吃人的世道裡苟延殘喘的貧民。
隻是想活下去就已經用儘了全部力氣了,至於活成什麼樣子他們從來沒有選擇的權利。
這樣的日子日複一日,重複了四年。
直到少年人長成十五歲,在奉行處受了一百棍的刑法。
他拖著半個已經麻痹的身子和換來的藥材朝家裡走去。
可是悲劇在這一刻發生了。
他身患重病的父親選擇了上吊自殺。
無能的父親認為是自己拖累了兒子,為了能讓自己的兒子重新踏入正道,他死在了兒子回家之前。
因為罪行累累,少年人被如同喪家之犬般逐出江戶。
像條流浪狗一樣,身上印著代表罪人的花紋在不同的村落流浪。
直到他遇到了生命中的貴人。
笑容滿麵的大叔對他說:“少年!先來脫胎換骨吧!”
在那之後,他得到了堂堂正正活下去的新理由。
素流道場的慶藏師傅,也就是那個大叔將他認為徒弟,傳授他素流拳法,教給他做人的道理。
那個罪行累累,被所有人唾棄的喪家之犬,真的如同他父親所想的那樣,重新成為了一個好人。
大叔還有著一個生病的女兒,她頭上帶著的珠花是雪花的款式,和此刻猗窩座腳下術式是完全相同的模樣。
三人相互陪伴,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在盛大的煙花下,少女紅著臉,忍住羞意看著少年:
“可以和我結為夫妻嗎?”
少年握住了她的手。
“我會變得比任何人都更強,一生保護你和師傅,用生命去保護。”
那雙淺藍色的眼睛裡全是堅定。
春風得意的青年帶著酒回到家鄉,在自己的父親墓前,把這些年來發生的所有事都告訴了自己九泉下的父親。
“父親大人,我這樣的人也能擁有幸福了。戀雪很漂亮,是我看到過最美麗的女人,而這樣的人即將成為我的妻子。”
青年將酒澆在父親的石碑上,他滿臉都是幸福的笑容:
“在我們成婚後,我會帶她來看你的。”
玉千葉看著畫麵那幸福的畫麵,突然有些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狠狠抓緊了她的心臟,讓她呼吸有些急促。
青年的世界再一次被毀滅了,悲劇再次重演。
師傅和未婚妻被隔壁道場投毒所害,犯人卻買通了奉行處,將毒殺篡改為因食用不明食物而意外死去。
他的意誌崩潰了。
青年徒手殺死了道場中共計六十八人,那些害的他與師傅和戀雪天人永隔的罪魁禍首。
他又變回了那條無家可歸的流浪狗。而這次,再也沒有人能對他說——
在我心裡,狛治先生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
失魂落魄的年輕人仿佛遊魂般在黑暗中遊蕩,直到在橋上遇到了一個黑發紅眼的男子。
回憶碎片還在閃回著過去發生的一切,但玉千葉已經不忍心看下去了。
眼前的猗窩座就是狛治。
連他自己都已經忘記了自己是誰,又要做什麼。他隻記得他對戀雪許下的誓言,他會變強,變得比所有人都強,甚至連術式都是戀雪發簪的模樣。
賭上性命所要保護的珍寶早就在百年前化作黃土,隻留下悲鳴的保護者在世間完成他再也無法實現的誓言。
係統4313:“嗚嗚嗚。”
玉千葉抿緊唇,耳邊是係統的鬼叫,但此刻她卻聽到了一聲不同的聲音。
“求求您,幫幫狛治哥哥吧。”
年輕女性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日輪刀已經砍進猗窩座的脖子裡一半。但因為這刀並不是繼國緣一的刀,赫刀的溫度已經讓刀在損壞的邊緣徘徊。這導致繼國緣一沒能一瞬間砍下猗窩座的頭,反而把刀卡在了他的脖子中。
但這樣的錯誤繼國緣一隻會犯一次。
他手上用力,雖說刀都快融化了,但砍斷猗窩座的脖子還是能做到的。
這時,一隻纖細蒼白到至極,沒有任何血色,甚至連血管都看不見的手落在了溫度極高的日輪刀上,輕而易舉將日輪刀從猗窩座脖子裡拔了出來。
繼國緣一握緊刀刃,打量著眼前突然出現的女人。
她很美,身著紅衣,手拿紅扇,體格纖細修長,姿態優雅萬千,像一隻停留在原地的紅色蝴蝶。
麵上畫著吉原遊郭花魁才能繪上的花鈿妝容,也梳著花魁才能梳的發髻,但卻詭異的沒有佩戴任何首飾。
眼角一抹紅痕,輕點紅唇,麵上覆著濃重的白色。
除了那雙眼睛,她看上去就像個出行至此的絕世花魁。
她的眼框裡是最純粹的黑,沒有眼白,沒有眼珠,隻有一片黑色。
僥幸逃過一劫,猗窩座捂住自己暫時無法複原的脖子朝後退去。
“你是誰?”
他看著眼前不是人類,也不是鬼,卻有著女性人類外表的家夥。
“紅蝶。”
女人似有歎息,婉轉悠揚,仿佛在歌唱般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