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年中島敦被院長用釘子穿透腳丫關在禁閉室的畫麵簡直觸目驚心。
如果不是因為係統4313的勸阻,也許當天那個孤兒院裡可能就隻剩下小孩了。
但……
“敦,你知道嗎,當年在得知你遭遇的一切時,我非常憤怒。怒火就像止不住一般在我內心燃燒,我有一萬種辦法能讓他死的悄無聲息,仿佛這個世界上從來不曾存在過他這個人一樣。”
中島敦下意識抓緊了奧爾菲斯的小拇指,他當然知道雖然奧爾菲斯看上去像個普通人,但他絕對沒有開玩笑。
“但是有人攔住了我。”
他低下頭,蒼白的指腹擦掉中島敦掛在長睫上的眼淚,麵容肅穆。
“他說,這是你的夢魘,是你必須本人直視的過往。對院長的恐懼和憎恨仿佛一塊腐肉蠶食著你的內心,隻有將它徹底挖出來,你才能真正痊愈,但這個過程會很痛苦,不是如同驚弓之鳥的你能夠承受的。所以我聽從他的建議,留下了院長的命。”
那雙紫金色的眼睛無力地睜大,卻恰好直視了男人溫柔的目光。
“因為我想讓你在經曆過被愛之後再去麵對這一切,那時的你一定比當初更加勇敢。”
被愛者會瘋狂長出新的血肉,不隻是外表,更是內心。
中島敦恨院長,無時無刻都在恨著他。但少年很清楚,當他遇到奧爾菲斯之後,那份恨意他便不怎麼想起了。
並非淡忘,而是生命中有了更重要的東西值得他去努力和銘記。
他恨院長,也恨孤兒院裡曾經欺負過他的所有人。但這份恨意,在中島敦不知道的時候,就早已比不上奧爾菲斯對他的誇獎和讚同,甚至還不如奧爾菲斯對他說的一句“早安”和伴隨而來的微笑。
冰冷寂寥的莊園裡給了少年愛的力量,於是他越能勇敢的麵對曾經自己不願意起的過往。
“據太宰說,亂步君給你打了電話?”
男人看似無意地說道,中島敦吸著鼻子悶悶“嗯”了一聲。
“他讓我去花店,花店的老板告訴我,院長在那裡訂了一束花。”
他沉默了很久,有些哽咽地說出了真相:“為了買花的錢,院長準備把以前入手的槍轉賣,但在前往交易現場的途中,遇上了車禍身亡。”
少年人眼前劃過院長死死捏在手心裡的照片畫麵,那上麵的人——
是他,中島敦。
男人寬厚但冰冷的手心撫摸著少年的頭,現在打結的頭發都已經被理清了。
“敦啊,都過去了。”
身處地獄的少年卻在地獄中學會了憐憫和堅強,痛苦的過往卻讓他變得溫柔且富有同情心。
“敦,你內心是個善良的人。”
少年眼神迷茫地望著男人,仿佛想從中獲取什麼力量。
男人依然溫柔地看著他,手卻落到了他的肩膀上,沒有溫度,卻帶來了力量。
“所以不要辜負自己。”
不是辜負彆人,而是不要辜負自己。
院長對中島敦造成的傷害是無法想象和原諒的。
悲慘的童年就是一根毒刺,死死的紮在中島敦藏在樂觀外表下的內心中。
隻有把它抽出來並且剜掉那些早已壞死的腐肉,中島敦才能真正變得強大。
這個過程一定很痛苦,所以玉千葉其實也沒想好什麼時候進行,隻是沒想到院長會來,而且又因為車禍意外死亡。
雖然不好,但這確實是治好中島敦心病最好的時機。
畢竟這個世界上,從此之後就真的沒有人能再讓他於午夜夢回中哀嚎了。
而現在,中島敦這十幾年來的頑疾,終於可以痊愈了。
“奧爾菲斯先生……”少年人沉默了很久,抿著嘴,紅著眼,終於說出了自己的訴求。
“我想哭……”
中島敦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想哭。
明明是自己最討厭的人死了,但心卻空了一大片出來,空空蕩蕩的。
恨也好,愛也罷,一切的感情都仿佛隨著院長的死去而遠離了。
“哭吧。”
不是以前那些孤兒院老師教導的,不能隨意哭泣,作為男孩子更是不能哭,會惹人煩。
奧爾菲斯隻是看著他,告訴他,哭吧,他會解決好一切的。
畢竟人難過的時候,就是該哭的。
少年流淚滿麵。
但在他看到鬼鬼祟祟躲在不遠處一直朝這邊張望的泉鏡花和夢野久作時,他伸出手擦掉了自己滿臉的淚水。
在奧爾菲斯疑惑地眼神中,少年紅著脖子,聲音小小卻堅定地說:
“我現在是哥哥了,要堅強,不能隨便流眼淚。”
奧爾菲斯笑著拍拍他的頭,泉鏡花則牽著夢野久作走了過來,四個人一起坐在了長椅上。
一隻海鷗落到中島敦頭上,他正想將它趕走,海鷗卻被背後的尖叫聲嚇得飛遠了。
幾人回過頭,卻正好看見了被眼熟的二哈咬住屁股蹦起來的太宰治。
奧爾菲斯眼不見心不煩地把頭轉了回去。
“太宰先生!”
熱心腸的中島敦倒是試圖跑去幫忙,結果二哈就是把太宰治的屁股當成了雞腿不鬆口,也許還有其它原因。
“唉。”
泉鏡花歎了口氣站起來準備去幫忙,而夢野久作則盯著吃虧的太宰治,滿臉驚訝。
——這不是他記憶裡的太宰,這怕是被鬼上身了吧!太宰治怎麼會被區區一條二哈逼得想去跳海呢?
然後在海邊連蹦帶跳的太宰治就被奧爾菲斯一腳踹下了海岸。
二哈終於鬆開了嘴,嗷嗚嗷嗚地遊上了岸,然後嗷嗚嗷嗚地跑走了。
走之前還不忘跑到被泉鏡花撈上來的太宰治邊上往他臉上甩了一身水。
“太宰先生,”奧爾菲斯端坐在長椅上,臉上的嫌棄怎麼都掩蓋不了。
“我想您應該檢討一下自己為什麼連狗這種人類的好朋友都如此討厭你了。”
夢野久作深有感受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