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砰!’
‘嘩啦—’
‘砰——砰——’
“救命啊!救救我!不要過來...”
“快跑!快離開那!”
“啊啊啊!不要殺我!求求你們——”
...
蘇讓清醒的意識到,自己現在正身處一個繁華區的購物商場。
因為這裡,人太多了。
所以,
當暴徒持槍闖進來開始掃射的時候,大多數人都沒辦法冒著危險及時離開,隻能被迫小心翼翼地躲進四周可以掩護自身安全的商鋪內。
鬆開扶梯旁的欄杆,腳跟緩緩著地,蘇讓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猛烈的跳動著,仿佛下一秒就要從喉嚨裡嘔出來,顫抖的嗚咽聲從唇齒間溢出,手腳也逐漸冰涼。
她在害怕,
但她仍然能清醒的意識到,她在尋找著什麼。
眼前不斷閃過急促又慌亂的腿和腳,伴隨著耳邊的槍聲和哭喊聲,蘇讓終於鼓起勇氣,向逃竄的人群中走了一步。
可下一秒,
在急促的槍聲中,更加惶急的人流將自己擁擠著向前,被迫踉蹌跌坐在冰冷的地麵上。
蘇讓伸出手,期待能有人拉自己一把。
可是,
“瑪德!彆擋路!”
“快!快點從這裡離開!”
“我的孩子呢?你們有見到我的孩子嗎?”
“啊啊啊啊!他們來了!快走!走啊!”
...
‘砰——’
忽然,
臉頰一片溫熱,入目的是前所未有的鮮豔。
蘇讓揉了揉發澀的眼睛,再次睜眼,眼前卻像是被蒙上了一層紅紗,朦朧淒婉,她所看到的每一個人,每一處物品,都是血紅色的,觸目驚心。
血——
她驚恐的大張著嘴巴,胸膛急促的起伏,但卻說不出任何話來。
‘砰砰砰’‘砰砰’
‘砰—’
‘噠噠噠’
身後的腳步聲在逐漸接近。
響亮又有序,是那些人來了。
與此同時,蘇讓也找到了她一直在找的...
二十幾米外的一個玩具店內,數十個人蹲在店內貨架邊,雙手抱頭,極力縮小著他們的存在感。
其中,一個穿著米白色長裙的短發女人自櫃台後展露出半個身體,一眨不眨的注視著自己,神色冷靜到漠然,手邊緊緊地抓著一個樣貌可愛的粉色小女孩。
小女孩麵色驚恐的望著自己。
蘇讓也睜大了雙眼。
因為,在旁邊童裝店的試衣鏡裡,蘇讓忽然看到了自己的臉。
與女人身邊的小女孩一模一樣!
心臟猛烈跳動到發麻...
嘔——
濃烈的血腥氣讓蘇讓彎腰吐了好久,再次抬頭時,玩具店內已經空無一人。
按著自己急速跳動的心臟,蘇讓從地上慢慢爬起來,站起來的同時,卻發現腳下堆積著無數人的屍體,猩紅的血色不斷的從他們的身體內湧出,滲透到自己的腳上、腿上、身體上、直到她整個人都染上了驚心動魄的顏色,眼前再次覆上朦朧的紅霧。
“喪屍!喪屍來了!快殺了它!”
忽然,身後傳來的驚恐喊叫聲,令蘇讓驚疑轉身。
下一瞬,
一把尖利的錐刺從胸口穿過,伴隨著冰冷的武器穿過血肉的撕裂聲,她也更加清晰的感覺到,那猛烈跳動的幾乎要爆裂開來的心臟,終於舒緩的停了下來。
***
蘇讓猛地睜開雙眼,呼吸聲急促。
“你做噩夢了嗎?夢到什麼了啊?”
入目是簡單的橡木床板,樹木的年輪和紋理十分清晰,堅固耐用,木板之間的銜接縫隙不算大,可以看出,學校對學生的宿舍還算上心,但時間一長,不管什麼樣的木頭,都會發出咯吱的響動聲。
像是聽到了自己醒來的動靜,床上人艱難挪動著身軀,雙手扒緊欄杆,倒伸出頭來,黃褐色長發披散,露出一張燒到通紅的臉。
與剛才那句話一樣,長發女生看過來的目光也充滿了好奇和八卦。
這時,對麵床鋪下方正在玩喪屍遊戲的女生也摘下了新買的VR設備,現在正盤著腿,關切的看著自己。
“喂!你要不要再吃點兒藥啊?”
將急促的呼吸平複下來,蘇讓按壓著眉頭,搖了搖頭。
“你該不會要出去吧!老師都說不著急去上課呢。”
看到蘇讓穿衣服的動作,上鋪的長發女生吸了吸鼻子,裹著被子又躺了回去。
“是啊,這周大家都發燒了,雖然暫時出不去學校,但老師都同意我們休息好再去上課,你現在過去,萬一又嚴重了,回來傳染我們怎麼辦?”
“她說的沒錯,你最好還是聽老師的話,待在宿舍裡好好休息。”
仍然沒有聽到蘇讓的回答,上鋪的長發女生重重的咳了兩聲。
“現在還能出去上課的,基本都是忍受不了寂寞的小情侶,你說你出去乾嘛!難不成...”
“可以啊你蘇讓,這麼快就找到新男朋友了!是誰啊?”
雖然華錦市的初夏不算炎熱,但蘇讓卻總是能感覺到一股涼意圍繞著自己,不是來自外部,而是來自於自己的身體內部。
她皺著眉頭,披上輕薄的外套,將宿舍門拉開,直接走了出去。
從頭到尾都沒聽到對方的回應,宿舍內的兩人無聊撇嘴。
“切!白明梵都走了,還裝什麼裝!”
--
宿舍樓,教師辦公室。
“你確定要休學?”
蘇讓點頭。
知道那次綁架給少女帶來了不小的傷害,但班主任還是語重心長的勸著。
“還有一個多月就高考了,這時候休學,是拿你的前途開玩笑啊!”
蘇讓禮貌微笑:“我的前途,不用高考。”
班主任皺著眉頭:“老師知道你家裡對分數不太看重,但休學是不是太嚴重了,難道蘇總要送你出國?可現在的形勢還是國內比較安全吧...”
“我很安全,您不用擔心。”
直接打斷班主任的絮叨,蘇讓伸出手,示意對方將審批過的休學書拿出來。
已經勸過對方好幾次,也聯係過蘇總的秘書,但得到的答案就一個,確定休學,班主任已經儘了自己最大的努力,這次突如其來的流感也拖了對方好幾天,現在不給就說不過去了。
順利拿到休學書,蘇讓剛走出教學樓,就碰到了上午來上課的原老師。
“蘇讓!蘇讓你等等!”
拉住少女的手臂,原老師呼吸急促:“為什麼要休學?”
瞥了眼女人略顯粗糙的雙手,蘇讓扯開嘴角:“因為那次綁架。”
“彆用這話搪塞我!老師知道你根本沒有受什麼影響,你到底為什麼要休學?”
真是難纏啊!
頓了頓,蘇讓歎氣:“因為這裡很無聊。”
明顯的,抓緊自己手臂的雙手慢慢鬆開。
女人嗓音無奈:“今天就走?”
蘇讓點了點頭,毫不留情的轉身離開。
注視著少女嬌小玲瓏卻挺拔自若的背影,原老師深深地歎了口氣。
在京華中學已經從事六七年,她從來沒有遇到過一個像蘇讓這樣的學生,讓她既好奇又挫敗。
因為在大學時期輔修過心理學,也很喜歡學校的氛圍,所以她從接觸教育行業開始,就很喜歡也很容易和學生們打成一片。
可蘇讓,
將近半年的時間,她們從開始的陌生人,到現在也隻能說的上是普通的師生關係。
因為不論她怎麼做,怎麼說,對方都回以乖巧的微笑,不接受,也不拒絕。她能感覺到,那微笑下麵,凝結著冷硬的冰層,冰層之下,還埋藏著其他更深的東西。
她根本沒辦法靠近,更彆說學校其他人了。
那次綁架,恐怕影響最大的隻有白家那位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