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23歲,雁城本地人,罕見的極優性OMEGA,身體健康,沒有生育史。”崔經理從資料上抬起頭,打量了麵前的年輕人一眼,“看不出來啊,這頂多20歲,而且也太瘦了,不好生養。”
聞秋沉默地站在沙發前,像一件商品任他打量。他從頭到腳都是嶄新的,新襯衫很挺括,新鞋還有些擠腳,唯獨他的眼神茫然空洞,好像裡麵裝著一個陳舊的靈魂。
“害,這小子打小就臉嫩。”盧毅龍陪著笑臉,抬起聞秋的下巴給他看,“您瞧瞧,多漂亮的OMEGA!您找遍全國,找遍整個娛樂圈,也難找著這種極品。瞧瞧這綠眼睛,不是我跟您吹,他身體裡有英國貴族的血統呢!”
盧毅龍的語調很誇張,然而說的是實話。聞秋是個混血兒,身上有四分之一的英國血統。他的五官極為精致,睫毛濃密纖長,掩映著一雙淡綠色的眼睛。這張臉美得高級而不媚俗,適合以名貴珠寶裝點,出現在時尚雜誌的封麵上。
崔經理翹著二郎腿靠在沙發上,緩緩摸著下巴,眯著眼睛不說話。
這盧毅龍自稱是什麼義龍會老板,其實就是個放高利貸的混混,身上總是散發著一股臭烘烘的酒肉氣。他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能搞來這麼個高級貨。
“貴族血統?彆是你店裡的鴨吧?”
盧毅龍的鼻尖沁出了汗,著急忙慌道:“這話說的!他還是個雛,要是您家老板感興趣呢,儘管收進房裡驗貨。這孩子看著不大機靈,但很聽話,您要他做什麼他做什麼——愣著乾什麼,去給崔經理泡杯茶過來!”
他們從進屋那一刻起就沒受過什麼好臉色,半天茶幾上連杯茶都沒有。聞秋愣了一下,才慢吞吞地走到廚房裡,翻找茶具的時候弄出很大的動靜。
崔經理瞧他那呆呆愣愣的樣子,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對盧毅龍道:“盧先生,您恐怕還是對本次交易不太了解。孕母存在的唯一意義是生下一個ALPHA孩子,他沒資格接觸到任何主家人。”
“是、是,這是當然。”盧毅龍連連點頭,“那您看這孩子……”
“哐當——!”忽然,廚房裡傳來一陣巨響,緊接著是一聲慘叫。
盧毅龍臉色一變,急赤白臉地衝到了廚房裡,就看到熱水瓶摔碎在地上,滾燙的水濺得到處都是,聞秋就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手臂被燙得通紅一片。
“你個蠢東西!來之前怎麼跟你講的?!傍大款你又笨得傍不上,現在連光出個肚皮的輕鬆活都乾不來。賠錢貨,看我不把你賣到店裡,讓你從早到晚接客人,看看你什麼時候能還清500萬!”盧毅龍高高舉起胳膊,作勢欲打,聞秋一縮脖子,像個鵪鶉似的等著巴掌落下來。
忽然,男人的手臂被一把抓住。
崔經理看起來是個文質彬彬的笑麵虎,站起來卻很高大,他先是強硬地抓住了盧毅龍的手,然後又憐惜地握住聞秋的胳膊察看:“我看看,這恐怕是要長泡了,去衝一會兒涼水吧。”
“嗯……”聞秋低低地應了一聲,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兒,把水龍頭開到最大去衝水,轉眼又把自己的袖子和衣襟全弄濕了。
“這小臉哭起來,倒是天可憐見的。”崔經理心裡想著,轉頭對盧毅龍說:“長相的確是好,可惜就是不大聰明,將來怕是要影響孩子智商。”
盧毅龍連忙道:“不不,您聽我說,他是很聰明的,從小一直是年級第一呢。就是去年摔了一跤,後腦勺縫了六針,那之後就傻掉了。他的基因是好的,不信您可以給他做個基因測試!”
崔經理但笑不語,心中卻有了決斷。他隻負責把這個孩子搞出來,至於搞成什麼樣,誰知道呢?樣貌好不好,那是一出生就看得出的,智商高不高,那就得等上學時候才知道了。
眼前這OMEGA,傻是傻了點,但乖也是真的乖。畢竟這件事得瞞著少爺偷偷地做,講究的就是一個彆出亂子。
打定主意後,他又優哉遊哉地吊了盧毅龍半天,看他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了,才把合同丟到他麵前,“看一下吧,確認懷上後,你會收到250萬定金,等他產下健康的ALPHA孩子,再結清250萬的尾款。”
“好,好!”盧毅龍喜笑顏開,連忙翻看起來。
崔經理隨意地點起一根煙,忽然有所察覺——那一直低著頭的OMEGA似乎極快地抬頭看了自己一眼,眼神是冷而尖銳,像是柔軟的書頁忽然把手指劃了一道口子。
崔經理不確定那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當他認真去打量時,那孩子又木訥地低著頭,來回揉捏著濕漉漉的衣角,好像和這件衣服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
更多的條款很快被敲定下來。
聞秋的發情期在三天後,將會進行第一次嘗試。十天後則將確定是否成功受孕。如果成功,則支付定金,並且進入結婚程序——主家需要的是一個得到法律承認的婚生子ALPHA繼承人。
“結婚?”盧毅龍大喜過望,“噢喲,那豈不是要和您家老板……”
崔經理擺了擺手,“把身份證給我就可以了,我去民政局打聲招呼,走個程序就行。我再強調一遍,這件事必須全程保密,請不要以任何手段打聽主家的信息,也不要動什麼歪心思,我敢保證您沒法承受任何後果。”
盧毅龍提供了一張身份證,身份證上的名字卻是“李文斐”,年齡顯示是23歲。聞秋被迫還債的這兩年,一直是黑戶,這張身份證還是盧毅龍從手底下的男妓那邊“借”來的。
崔經理也不是太在意身份證的真假,畢竟在孩子出生後,孕母會被直接掃地出門。在他眼裡,這個美麗的OMEGA甚至不能算是個人,隻能算是個裝胎兒的容器罷了。
簽好協議後,盧毅龍便歡天喜地地走了。聞秋雖然是當事人,然而全程連協議上的一個字都沒看見。
因為他欠了錢,連本帶利500萬。這是他父親破產後唯一給他留下的東西。
臨走前,盧毅龍拽著他千叮萬囑:“在那邊給我機靈點!一年不到就500萬入賬,你上哪去找這麼好的買賣?我跟你講,你做得好了,人家老板都是看在眼裡的,指不定就要你了。到時候你跟著大老板,榮華富貴享不儘,也不要忘記你盧哥,不要忘本!”
聞秋心不在焉地點著頭,目送他消失在彆墅門口。那鑄鋁大門重重地合上,遮住了狹窄的藍天。忽然,彆墅裡安靜極了,那高聳的窗戶、雕花的欄杆、細腳伶仃的現代家具,全都變成了某種怪物,隱隱地盯著自己看。
我剛才就該狠狠心把開水從喉嚨裡灌進去,聞秋默默地想,這樣至少能躺在醫院,而不是陷進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姓盧的又蠢又壞,然而指著他賺大錢,所以頂多是打罵,不會真的動自己。而那個姓崔的,長得人模狗樣,眼睛就是兩個黑窟窿,冒著深不見底的壞水。
他並不想給誰生個孩子,他還那樣年輕,連書都沒有讀完。然而很多時候由不得他選,這是他唯一不靠賣屁股就能還清500萬的方式。
“來,小李,隨便坐。”崔經理熱情地招呼道,“彆緊張,我們就隨便聊聊。你家裡人是做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