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米 “我們究竟失去過多少記憶。”……(1 / 2)

諸神末日 萬川月 4469 字 9個月前

一輛黑色轎車停在了創科院物理所的後門。車窗緩緩降下,露出一張線條流暢,矜貴冷漠的臉。

黑色西裝上點綴的白花在寒風中微微顫動,時不時地有雪沫翻卷著吹入車內。

自從上次在辦公樓前發生了騷亂,秦時平時出入創科院都走後門。後門這裡因為空地不大,周圍是成片的樹林,所以沒有安排難民。因為被大雪覆蓋,這裡此時萬籟俱寂,兩個人坐在車中許久沒動。

張逸握著方向盤透過後視鏡看他們,他現在滿肚子疑問,但看到這兩人的神情,愣是一個字沒敢吐出來,老老實實地坐在駕駛座等著其中一人開口打破沉默。

“下車吧,今天還有軌道參數需要調整,我昨天看了數據......”

“你明知道我們現在做的沒有意義。”秦時打斷他。

裴顧勳的喉嚨上下滑動,沉默了幾秒。

張逸再也忍不住了。裴顧勳雖然是軍人,但他是理工科出身,所以跟秦時交流起來沒有障礙,但他就不行,他一直聽兩人說什麼龐加萊回歸,時間回到原點,他尋思,時間回到原點不是好事嗎?以前消失的人就回來了啊?這些災難不就都消失了?為什麼二少和秦博士都這副失魂落魄的表情?

“不是,時間回歸不是好事嗎?”張逸回頭問。

兩個人齊刷刷抬眼,沉默地看著他。張逸被看得渾身不自在,摸了摸脖子,“那個,二少,秦博士,我又沒你們有文化,我是真不明白,你們說時間回到原點,這不是好事嗎,要是再來一次,回到40年50年的,現在這事不就沒有了嗎,消失的人就能回來了,就算到了55年還是會這樣,那我覺得我們也沒什麼損失啊,還多快活了幾年......”

張逸今年也就二十出頭,一畢業就跟著裴顧勳,沒真上過戰場。軍校裡的人際關係都相對單純,裴顧勳又是出了名的隨和,跟手下的人處的跟兄弟似的。所以張逸也就心思單純,裴顧勳常開玩笑說他是愣頭青。

張逸越說越沒底氣,索性耷拉下腦袋,“二少,你就給我解釋解釋吧。”

裴顧勳歎了口氣,轉頭看著秦時。秦時開口道:“龐加萊回歸發生在封閉係統中,封閉係統是指沒有物質交換但有能量交換的係統,而太陽係就是這樣一個封閉係統。人看似是物質,但本質上也是能量,在通過異點時,人是被當作能量交換出去的。舉個例子,一個封閉係統原本有10張牌,後來有3張化作熱量消失了,這個係統會自動認為,它原本就隻有7張牌。”

張逸突然睜大了眼,“也就是說,就算時間回到原點,那些消失的人也不會再回來了?”

秦時垂下眼眸,應了一聲。

張逸一臉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人不斷消失,我們的研究成果卻被打回原點......”

兩個人回去的時候,杜粲正趴在桌上和其他同事討論引力子的事,汪乾在旁邊聽著,時不時地提出問題。杜粲是堅定的屏蔽派,他這個人看起來挺佛係,說話慢悠悠的,其實軸起來也是十頭牛拉不回的那種。

科學家大多都是偏執狂,要不然也不會失敗一萬次嘗試一萬零一次。他這人認床,戀家,既不想去什麼其他星球也不想坐著飛船在太空流浪。“我換地方睡不著,失眠。”他是這麼跟秦時說的。

所以他近幾個月格外努力地研究引力子。雖然不知道異點到底是怎麼形成的,但一定跟這場引力海嘯有關,如果能把那致命的引力波屏蔽在外麵,地球或許就安全了,他們就不用被迫搬家了。

秦時將這個事實告知大家時,辦公室裡沉默了很長時間。久到他幾乎承受不住這死一般的沉寂。

作為一個科學家,秦時明白,對於他們來說,最致命的不是一個課題有多難,屢次失敗,而是努力無用,爭無可爭。

這大概就是他爸說的絕境了吧。他體會到了。

汪乾出神地看著眼前桌上的筆。桑迪,這條路我們真的走不下去了嗎?他將眼鏡摘了下來,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眉頭。十幾年了,他是第一個發現引力波異常的人,那個時候他才二十出頭,在天文台實習。那一年他滿心以為自己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他一定能解決這個問題,讓人類繼續延續下去。可這十幾年的歲月,逐漸染白了他的黑發,熄滅了他的雄心。

杜粲整個身體都在抖,他的眼眶瞬間紅了,看著秦時,不可置信地問:“這種回歸,在整個人類曆史上發生過多少次?我們......究竟失去過多少記憶?”

秦時道:“龐加萊回歸通常需要漫長的時間,隻是這次引力海嘯導致了時空紊亂,大大增加了......”

“也就是說,我們現在無論做什麼都是白費力氣?”杜粲打斷他,他從來沒有情緒這麼激動過。“時間之牌發到原點,我們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都清空了?那我們還站在這裡乾什麼?我們到底這樣重複了多少次,啊?拚命地研究,好不容易有點成果,他牌桌上的牌一洗,所有的數據,所有的研究成果就都沒了,然後從頭再來,我們到底這樣重複了多少次啊?誰能告訴我!”

辦公室顯得空蕩蕩的,四處衝撞著杜粲的質問。沒有人回應他。同事們默默流淚。對於物理學家來說,還有比這更讓人絕望的嗎?

他們像螞蟻一樣任人擺布,拚儘全力剛將米粒搬到洞口,轉瞬間米粒又回到了原地。

他們又搬,米粒又回到原地。

他們再搬,米粒再回到原地。

......

不斷重複,可笑的是,他們的記憶一次次被重置,對此渾然不知。

很快,同事們紛紛沉默著離去。

難民們看到大批物理學家從辦公樓裡出來,像抓救命稻草一般圍了上去。“那個......博士,你們最近有什麼進展嗎?我們待在這裡已經半個月沒有人消失了,你們真的很厲害,我看網上其他地方都特彆慘......”

“博士,你們既然有辦法不讓我們消失,是不是也能讓其他人回來啊?”

“這場災難會結束嗎?會結束的,是不是?”

“博士,我是物理專業的,您能給我講講最新的研究成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