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林苑的夢境(2 / 2)

入侵[向哨] 龔心文 5146 字 1個月前

在半途中想起什麼似的,拋下來一個蘋果。“給你蘋果。路上買的。”

陰影中伸出來的手臂敏捷地接住那個蘋果。

女仆裝的白色圍裙在半空中晃過。

“謝謝小姐。”那個藏在暗處的聲音說。

“啊,好酸。”

林苑的臥室在最頂層的閣樓。

屋子不大,靠窗的位置有一張柔軟的床。

床頭和所有的櫃子裡堆掛滿了大大小小,奇奇怪怪的東西,把小小的臥室填充得滿滿當當。

裡麵有一些能量石串成的風鈴,舊日遺骸裡才會有的熒光燈招牌,壞掉的仿真機器人頭顱,

還有各種大小不一的娃娃和毛絨玩具。

像是一間收集癖好古怪的兒童房。

牆上的窗戶很大,透過窗戶的玻璃看出去,可以看見夜色中的白塔,高低錯落的房屋,還有亮著路燈的道路。

在那青石板鋪的道路上,剛剛賣蘋果的一家三口走在回家的路上。

母親抱著女兒,父親推著車子,三個人你一口我一口,分吃林苑留下來的那個蘋果。

吃得無比香甜,好像他們手裡的那個蘋果和林苑的那個根本不是相同的東西。

林苑的手指貼著冰涼的玻璃,站在玻璃窗後,從高高的閣樓上,凝望那小小的三個身影。

一滴雨水打在指尖前的玻璃上,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天空下起了細細的雨。

父親把外套脫下來,罩在女兒和妻子的頭上。

小小的三個人影,在雨中緊緊相互簇擁著,飛快地推著車向前跑。

林苑就這樣站在玻璃窗後,一直看著。

直到他們的身影被雨幕覆蓋,看不見為止。

那三個人看起來為什麼那麼開心?

林苑覺得白塔裡的那些人說得很對,她得了情感缺失的毛病。大部分時候,都沒有什麼情緒,既體會不到特彆開心的事,也感受不到難過。

一個情感缺失的向導。

林苑呆愣了一會,想起什麼,爬上床,伸手在床頭的玩具櫃裡翻了半天。

翻出一隻巴掌大小,半新不舊的虎鯨布偶。

“我就說嘛。好像在哪裡見過這東西。”林苑有一點高興起來,她仰麵躺著,舉起那隻圓鼓鼓的布偶把玩。

她想不起來這是自己什麼時候得到的玩具。這間屋子裡有無數這樣她想不起來的東西。

林苑沒有屬於幼年時期的記憶。

那些人告訴她,在她還很小的時候,她和家人經曆了一場大火。

她的父母雙親都在那場火災中被燒死了,隻護住了年幼的她。

隻是不論長大以後的林苑怎麼去回憶,都想不起當年的那場火和年幼時期的事。

那段時光是空白的。

像段歲月被蒙上了一層白霧,想要看時,總是迷迷茫茫的一片,怎麼看也看不真切。

她隻知道自己是被接到白塔中養大的,從小她的精神力鑒定的數值就很高,早早地匹配了身世顯赫的未婚夫。

最近才終於被允許,回到這個荒廢多年的家。

林苑把玩著小小的虎鯨布偶,布偶的尾巴有一個地方開了線,跑出一點白色的棉花,她伸手把棉花戳進去。

虎鯨布偶胖乎乎的十分可愛,黑色的脊背,白白的肚皮,頭部兩側的白色眼斑看起來好像在笑一樣。仿佛隨時能衝你發出嚶嚶的鯨鳴聲。用手指戳一戳,很有彈性。

和今天,在那片精神海中看見的那隻虎鯨不太一樣。

林苑張開手掌,做了個抓握的手勢,回想起當時觸手們傳來的感覺。

那隻魚太瘦了,卷住他的時候瘦骨嶙峋的感覺,皮膚上還布滿縱橫交錯的傷疤。

不是特彆的好摸。

躺在床上,擺弄著手中綿軟的布偶,想著白天發生的事,林苑慢慢地睡著了。

睡夢中仿佛又來到了那片海底。

她穿著白色的小裙子,站在一間陌生的屋子裡,窗外是深沉的海水,有巨大的鯨魚遊過。

鯨魚發出嚶嚶的鳴叫,仿佛在提醒著她什麼,又像是在唱一首悲傷的歌。

“小苑,小苑。”有人在喊她。

林苑轉過頭,一對看不清麵目的夫妻衝進屋來,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至少要把小苑送出去。”她聽見有人在說話。

周圍不知道什麼時候著了火,火燃燒得非常猛烈。

林苑被兩雙胳膊護著,緊緊護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原來,那是自己的父親和母親。

母親是強大的哨兵,父親是溫柔的向導。

四周的火燒得非常大,母親把她抱在懷裡,踩著火海,邁著長腿一路飛奔。

小小的林苑蜷縮在母親的懷裡,心裡卻一點不覺得害怕。

她既感受不到炎熱,也感覺不到痛苦,隻覺得心中一片安寧。

身為向導的父親屏蔽了她的感官,降低了她的五感。

讓她感覺不到痛苦,也察覺不到恐怖。

在炙熱的火海中,母親護著她的身體,父親守著她的精神圖景。

時間仿佛過得很慢,他們像在烈火中跑了無限久。

林苑聽見父親溫柔的聲音傳來,

“小苑,來,爸爸教你怎樣控製哨兵的世界。”

她看不清父親的臉,但那溫柔的聲音卻在她的腦海中直接響起。

“小苑你是個天才,你一定可以的。”

“剩下的路,就由你和媽媽一起走了。”

不!

林苑一下睜開了眼睛。

夢境消失了,夢境中的記憶也消散大半。

她躺在床上,隻覺得自己的心臟怦怦直跳。

窗外的雨聲不知什麼時候變得很大,夜色濃稠得和墨一般。

冰冷的雨水敲打著玻璃,玻璃上流淌著無數蜿蜒爬行的水痕。

林苑茫然地坐了起來,看向窗外漆黑的雨夜,發了很久的呆。

突然間她愣愣地想,

那條魚,

不,那個哨兵,是不是還坐在那條巷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