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銘傻在原地,直到季雲青衝自己揚起下巴說了句什麼,他才反應過來,感覺耳畔轟鳴。
好丟人好丟人好丟人。
怎麼就忘記關燈忘記關燈忘記關燈了呢。
季雲青朝這裡走來了,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也轉過身來,出乎意料的是,那是張很年輕的臉,眉眼鋒利漂亮,神情有些倨傲,額上包了塊紗布,也擋不住通身矜貴的氣質。
“怎麼了?”季雲青輕聲問。
“祁妙她們……在等你,”周銘支支吾吾,隻覺得雙頰發燙,甚至不敢抬頭看對方那清冷的神情,“催你過去呢。”
季雲青笑笑:“我不去,太晚了。”
“回家嗎?”周銘本能地問。
“我今晚去姨媽家住,”季雲青理所當然地說,“開車十幾分鐘就能到……哦,這是我表弟,顧牧塵。”
周銘心虛地打了個招呼,對方則衝他微微點頭,沒再說話。
一時有點冷場。
季雲青的肩上還落了片梨花瓣呢,周銘的眼睛盯著潔白看,還沒等他說什麼,那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先走了,你也早點回去吧。”
周銘“嗯”了一聲,胸腔緩緩地泄出呼吸,就沿著道路往自己的車那兒走,車鑰匙在手裡捏著,燈光亮起,他安靜地打開車門坐進去,才捂著臉,把腦袋擱在方向盤上輕輕撞了幾下。
看來這事就輕飄飄地揭過去了。
可這比被指著鼻子罵偷拍更讓周銘難受。
他也說不出來是怎麼回事,耳根的燥熱已經消散了,晚春的夜裡,周銘把目光投向天上的月亮,隔著車玻璃,那小小白白的一團光影,很像季雲青肩上的那枚花瓣。
看起來觸手可及,卻又遠在天邊。
周銘心想,大概是最近認識的陌生人多了,已經超出了自己的心理防線,他決定回到家中,像隻蝸牛般蜷縮在溫暖的屋子裡,好讓自己重新安靜下來。
而另一邊,目送著車輛的遠去,顧牧塵微微皺眉:“他是不是對你有意思?”
“想多了,”季雲青白他一眼,“你開車吧,我今天累著了。”
顧牧塵沒再答話,直到坐在車上,他擰開瓶純淨水喝了幾口,還是沒忍住側過頭:“我感覺他看你的眼神不對勁。”
“小土你閉嘴,”季雲青給自己係好安全帶,“再廢話我踹你下去。”
顧牧塵瞬間捏扁了水瓶:“不要叫我這個名字!”
季雲青瞪著他。
顧牧塵毫無畏懼地報以同樣凶狠的眼神,大力打開車門,氣勢洶洶地朝外走了幾步,把捏成一團的的水瓶仔細扔進垃圾桶。
“關車門時小聲點。”季雲青冷眼看他。
顧牧塵極其囂張地坐進駕駛室,輕手輕腳地關上了門,惡狠狠地“哼”了一聲。
“你就是容易多想,”季雲青靠在椅背上,“多大的人了,還跟小孩打架,掛彩了吧?你這幾天還怎麼去公司見人?”
顧牧塵開著車,從季雲青的角度隻能看到那英俊的側臉,以及慣有的不屑神情。
“不想說就算了,我也懶得搭理你。”
“……我是支持媽媽再婚的,”顧牧塵沉默了一會,突然開口,“她無論幾歲,都有尋找幸福的權利,隻是那人的兒子不是東西,所以沒忍住就動了手。”
季雲青歎了口氣,有些困倦地闔上眼皮,前兩天姨媽給自己打電話,讓周末過來玩,他正猶豫呢,就聽說顧牧塵跟一個少年打起來了,額上還縫了幾針,最尷尬的是,那人是姨媽相親對象的兒子。
所以他就答應了下來,讓顧牧塵在今晚過來接他,好教訓下自己這個表弟。
但無論他怎麼問,顧牧塵就是彆彆扭扭地不肯說出原因。
“到了,”顧牧塵言簡意賅,“下車。”
季雲青伸了個懶腰,剛推開車門就沒忍住打了個噴嚏,下一秒腦袋就被件還有溫度的西裝外套蓋住了,他從縫隙裡露出雙眼睛,就看到隻穿著襯衫的顧牧塵白他一眼,扭頭走上台階。
“你去哪兒睡?反正房間都打掃過了。”
季雲青把外套穿上,跟著往前走去,這是處風景極美的聯排彆墅,院內栽滿了花草果樹,重瓣薔薇花藤攀爬在高大的鐵柵欄上,風移影動,鬱鬱蔥蔥的影子安靜地投在地上。
而一牆之隔的另一處彆墅,也是相同的光景。
“我還去二樓那間小臥室。”
顧牧塵已經走進屋子,聞言駐足,頭也不回地說:“你那房子就擱著讓我媽種菜嗎?”
“得,”季雲青笑笑,“孩子大了趕我走呢。”
顧牧塵朝後擺擺手:“行了吧你,我媽就愛你住這,我去睡了。”
“嗯,”季雲青熟稔地繞過客廳,順著木質樓梯往上走去,姨媽和住家阿姨都睡得早,屋子裡安靜又祥和,他把那西裝外套掛好,從衣櫃裡拿出疊好的棉質睡衣,就進浴室開始洗澡。
熱乎乎的水流打在他的脊背上,順著流淌下去,終於緩解了點身體上的酸痛,他對著鏡子吹乾頭發,後知後覺地有些餓了。
忙了整整一天,晚上就吃了枚蝦餃,這會不餓才怪呢。
趁著還沒刷牙,季雲青輕車熟路地從櫃子裡麵扒拉出一袋薯片,就坐在書桌前開始吃,可是幾口下去,腸胃居然還是有點不舒服,本能地抗拒這種速食,很想喝點熱乎的湯。
要是能有一碗小餛飩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