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為什麼他們寧願選擇留在那座深山裡，也不願意回到人群裡重新生活？”

築雅不明白，畢竟符陣隻有五十年的效期，還不一定能護住他們，可是陳家人卻都選擇了留在那座深山裡。

齊寶華：“這就是漢學裡的安土重遷，落葉歸根。”

築雅：“主子，我不是很明白。”

要是這事發生在她身上，她肯定是選擇更安全的那一種。

齊寶華：“你去找劉圻然，他會仔細解釋給你聽。”

說到這事，劉圻然可能更有發言權。

劉圻然聽到築雅問他，為什麼陳家人寧願選擇留在那座深山裡，也不願意回到人群裡重新生活？什麼是安土重遷？什麼是落葉歸根？

他深深的歎了口氣，“築雅，你有沒有聽築雨跟你說過，我們一大家子為什麼會離開家鄉？”

“有。”築雅點點頭，“她說過你們家鄉發了水災，房子都衝垮了，沒地方住了才會北上的。”

劉圻然告訴她，“其實沒地方住隻是很小的原因。”

“啊？？？”築雅吃驚道，沒地方這原因還小嗎？

劉圻然看懂了她的意思，肯定道：“房子衝垮了可以再造，如果不是實在活不下去了，我們根本就不會離開家鄉。”

劉圻然回憶道：“那時候，莊稼都被淹了，顆粒無收，官府還一定要強征賦稅，家裡的底子都貼進去了還不夠，就開始賣兒賣女，甚至是賣地了……”

“咦，兒女怎麼是先賣的，不是應該先賣家當嗎？”築雅覺得要是她的話，遭難的時候肯定是先把家裡養的牛羊先賣掉。

在蒙古人心裡牛羊就和漢人眼裡的土地差不多。

劉圻然被築雅的話問得懵了一會兒，“……財帛動人心，有地就算把兒女都賣掉，也能重新開始，也不一定全賣掉，而且賣了一個可能就能救活全家的命，不賣就隻有等死了，再說了，被賣掉的那個人，她也許也願意用她自己換一家人活下去的機會吧，這是孝道……”

其實劉圻然那個時候也差點親眼見到這樣的事發生在他家。

他祖母舍不得賣了地，就想要把他姐姐賣給來采買人的牙婆，他姐姐看著他和妹妹瘦骨如柴的樣子，想著賣了她不僅娘的日子會好過點，弟弟妹妹也能多吃點，就答應了。

幸好他娘堅持不肯，不然他就沒姐姐了。

那時候他娘肚子還懷著他小弟，怕他娘動了胎氣，他爹也站在他娘那邊，最後就沒賣成。

“孝道，你們漢人真奇怪……”築雅還是覺得人比‘牛羊’更重要。

“二十……”劉圻然本來還想說二十四孝中郭巨埋兒奉母的典故，但想起主子對此的不愉，他就不敢說了。

記得當初也有一家和他們一樣，是中原流落到草原上的耕讀人家，他家老爺還是個秀才公。

主子剛開始更器重他們家，還讓那家秀才老爺給草原上的孩子們啟蒙。

後來有一天，主子聽到秀才老爺給孩子們講課，聽著他癡狂的推崇郭巨的孝道，還會體罰學生，就留了心。

等查到秀才老爺和郭巨是同一類人，就把他發配去割草了，說怕他誤人子弟，還是踏踏實實乾活適合他。

築雅也想到這件事了，咳咳兩聲轉移話題，“你還沒說什麼是安土重遷和落葉歸根呢。”

劉圻然：“它們都是指世人留戀鄉土，不願輕易遷移到外地，也指在一個地方住慣了，舍不得搬走，就算搬走了，也希望能夠在死之前回到故鄉。”

築雅問道：“難道都要死了還不離開嗎？”

“那當然不會，隻是你想想，現在陳家人生活在這座深山裡，主子的符陣能隱藏他們的存在，雖然還是有危險，可是遠沒有刀架在脖子上的危急。

有的吃有的住，還有那麼多鄉親父老在大山外麵護著他們，你說他們還願意離鄉背井去陌生的地方重新開始嗎？就算符陣隻能保他們五十年，五十年夠久了，足夠他們隱藏的很好了，而且五十年之後還有沒有人會查他們都不知道。”

就劉圻然記憶裡的那個時候，要不是實在找不到吃的，他們家也不會離開家鄉北上。

築雅：“……”

算了，她還是不太理解這種感情，還是想想到了錢塘江吃什麼吧。

*

江南多煙雨，這日錢塘江上的如煙如雨的江霧卻多了一絲鐵鏽味。

站在岸邊，隱約可見江中停著幾艘船，船上站著幾個人，但一眨眼就不見了幾個，還傳來兵戈的聲音。

後來還有落水的聲音，隻是沒聽到呼救聲，眾人也沒在意。

這日也是齊寶華帶著人剛來到錢塘的時候。

齊寶華剛到錢塘就開始一擲千金，先打通了錢塘知縣，買下了城裡的一座三進院和一家酒樓，又在城外買了兩個莊子。

城裡的三進院和酒樓的位置還不錯，城外的莊子因為他們是後來者，這位置嘛，就很不好。

不僅地方偏僻，土質也不好，唯一對得起齊寶華花的銀子的就是地方足夠大。

這在外人眼裡妥妥的冤大頭行為，卻正合齊寶華的心意。

她想要用這些地種的是紅薯，紅薯不挑地，又不像水稻那樣需要在水田裡種，這兩個莊子隻是水少，又不是沒水，正正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