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後的於錦芒才覺不對勁。
——房子是她和前男友一起租的,提前交了房租,但還沒來得及搬進去就終止了這場戀愛。現在兩人尚算和平地分手,對方要離開北京去其他地方發展,理所當然地將這已經租了一年的房子留給於錦芒住……
但在於錦芒印象裡,一開始看房子時,中介介紹過,說樓上住著一對老夫妻,已經飛往美國看望兒女,所以不用擔心樓上的噪音……
那半夢半醒中聽到的吵架聲是哪裡來的?
於錦芒不知。
她茫然坐在沙發上,想了半天,仍用被子將頭和腳都蒙住。
——繼續睡。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就算這房子鬨鬼,她也得繼續住。北京房子租金一漲再漲,她又失業,實在無資金再去負擔一年的昂貴租金。
偌大的北京,當初一宿舍好友舉杯歡慶,豪情壯誌,最終留下的隻有她一人。
她將頭和腳都深深埋入被子。
倘若世界上真有鬼,那人和鬼之間的約定也存在的——鬼不能傷害被窩裡的人類。
喔,除了伽椰子。
第五日,於錦芒度過安然無恙的一晚,隻是手腳發冷。
無論裹多厚的被子,仍舊冷。
第六日,於錦芒拿外賣的時候,意外發現,門外不知誰送來一束白玫瑰。
她原本要出門,一瞧見這束白玫瑰,又踉蹌退回。
眼不見心為淨。
於錦芒默念。
冤有頭債有主,誰最橫誰就做主。
第七日,於錦芒差點在衛生間滑倒,她低頭一看,遍地的水。浴缸入水口的開關大開,水嘩嘩啦啦地流到地板上,好在旁側就是地漏,水都往地漏裡流下去,沒有發生水漫房間這種慘案。
於錦芒連忙關掉浴缸的水龍頭,動作太急,擰到一手濕淋淋的水,但這並不是問題,問題在於藏在這個房間中的奇怪東西,她對著空氣大喊:“出來!!!給我出來!!!”
於錦芒才不怕鬼。
和窮比起來,鬼魂這種未知因素完全是清麗脫俗的小可愛。
至少窮能讓她死亡,而鬼不會。
不然鬼嚇死她,她再變成鬼,兩隻鬼麵麵相覷多尷尬。
總不能一個說不好意思嚇死你了,另一個說哪裡哪裡我的榮幸。
才不會。
臥室,客廳,廚房,所有的燈都被她打開,氣急敗壞的於錦芒把所有的櫥櫃都打開,連廚房冰箱裡的雞蛋都搖散打進碗中,仍舊一無所獲。
……
難道是她最近神經衰弱?
泄氣的於錦芒關掉冰箱門,在冰箱門合攏的瞬間,所有房間的燈驟然熄滅,黑暗驟然落下,安靜好似一張巨型大網。
於錦芒害怕得一聲尖叫,她捂住嘴巴,驚恐地注視廚房門。
有個濕淋淋、好似從水中爬出來的高大黑色人影,手中拿著吹風機,一動不動,安靜地站在黑暗中。
於錦芒慌忙打開冰箱,冷氣和冰箱暖黃的燈光照了她一臉,她倉皇地看著廚房門的黑暗,和她驚聲而出的一句“鬼啊”幾乎同時,那個站在門口的黑色鬼影,也開口。
“勝楠?”
“……”
那個高大的身影緩慢地靠近她,像烤火的人怕帶動的風驚滅了微弱的蠟燭:“是你嗎?”
於錦芒大叫:“是你媽——鬼啊!!!”
她幾乎要跳起來,啪地一下去打開房間燈的開關。方才短路的燈光如年邁老人的咳嗽,掙紮著恢複大亮。而那個濕淋淋、手持吹風機的男人就站在離於錦芒五步遠的位置,他一動不動,隻望著於錦芒的臉,
於錦芒劇烈呼吸,她大腦缺氧,幾乎要昏厥。
眼睛一下也不能眨,她死死地盯著這個突然出現在她家中的男人。
白T恤,黑褲子,皮膚蒼白,高鼻薄唇,瞧著是薄情寡義的英俊相,一雙眼睛長得極好,但眼神凶悍,像沙漠裡看見兔子的鷹。
列祖列宗保佑。
不是個殘了腦袋、斷了肢體的鬼。
於錦芒手按著開關:“你到底是不是鬼?”
男人身影定定地站著。
他問:“你呢?你是不是鬼?”
於錦芒一手按著開關,一手用力掐著自己人中,幾乎要掐出血,她竭力讓自己保持冷靜。
呼氣,吸氣。
冷靜。
至少對方還能溝通。
她儘量展現出友善:“我和你鬼種不同,我是窮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