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世安坐在床邊,忍俊不禁。
礙於媽媽,於錦芒不敢再說話了,她閉上眼睛,沉入夢鄉。
眼睛再一睜,已經到了清晨。
於錦芒醒得格外早,聽見廚房裡燉著小米湯的鍋響,她便跳起來,衝過去,倒把廚房裡的媽媽嚇了一跳。
於錦芒用力地抱了她一下——從讀研後,她的寒暑假很短,回家次數也少,匆匆的,甚至隻住一晚——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媽媽。
“媽,”於錦芒說,“今天早上吃啥?”
為了省電,廚房和客廳都沒有開燈,昏暗的一團,媽媽灰白發中夾著蒼白,她拍了一下於錦芒的手:“吃炒雞蛋。”
於錦芒開心:“好,炒雞蛋香!媽,你多放點油!”
乾完炒雞蛋,去上學路上,於錦芒買了幾個肉包子來投喂可憐的大路世安,等她一路吹著小涼風到教室的時候,小路世安已經坐在桌子前了,正聚精會神地學習。
唯獨有點意外,他額頭有一點傷口,不算太嚴重。
說是騎電車時不小心,在下坡時跌了一跤,幸運的是沒有跌入沒有汙水井蓋的下水道中。
恰好被晚歸的班主任看到,在班級的晨讀時,又特意拿出來說明一下,提醒大家注意安全。
尤其是在即將高考的關鍵時期。
聽完的於錦芒不可思議:“先不說車子壞的事……修下水道應該有警告線攔著吧?你騎電車衝警告線啊這麼叛逆?”
小路世安仍舊一臉高貴冷豔:“在我之前,那警告線已經被衝破了——好了,背你的書,彆廢話。”
但這點傷口並不影響小路世安的“傲慢”,他頭頂紗布,心懷成績——於錦芒的成績。
往後兩日,小路世安都在恨鐵不成鋼地逼著於錦芒學習。
他並不在乎身旁的人是不是“未來的於勝楠”,更認定她口中的“未來你沒有和於勝楠在一起”是純粹的報複性語言。
簡而言之,這個人就像是石頭,又冷又硬,刀槍不入,巍然不動如山。
再一次被圓錐曲線所打敗後,於錦芒趴在桌子上,泄氣,小聲嘟囔:“你知道嗎?我可是北京XX大學的研究生哎!”
北京XX大學,是小路世安寫在誌願表上的學校。也是當初他的第一誌願。
很可惜,他也沒有考上。
小路世安眼皮也不抬:“真的?”
“真的,”於錦芒鯉魚打挺,起來,“我爸媽拿到通知書的時候,敲鑼打鼓,還放了好幾掛鞭炮……”
“挺好的,”小路世安說,“這次的細節比上次更真實了。”
“喂喂喂,你怎麼不信呢?”於錦芒不滿,“是真的。”
“我信,”小路世安說,“不過挺驚詫的。”
“驚詫什麼?”
“驚詫你這狗窩裡放不了剩饃饃的嘴巴,居然現在才能將這個消息透漏給我,”小路世安說,“挺難得。”
“放不了剩饃饃怎麼啦?”於錦芒驕傲,“我都和人說了,等幾十年後,我老死了,我就立一塊兒碑,上麵刻個二維碼,拿手機掃一掃就出來,顯示——「我考上了北京XX大學的研究生,牛逼吧」。”
“女孩子家家,不要說臟話,”小路世安波瀾不驚,頓了頓,又問,“錯題集整理完了沒?”
於錦芒:“……馬上馬上。”
她小聲嘀咕著,埋頭整理錯題本。
距離高考隻剩下不到五天。
於錦芒的成績一塌糊塗,慘不忍睹。
大晚上的,於錦芒實在睡不著,爬起來去搖大路世安,推醒他。
“不行,我們必須得離開這裡,”於錦芒說,“再留下去就糟了,你也看到了,我現在這水平,指定考不上本科。”
路世安揉著眼睛:“你知道怎麼離開了?”
“不知道,但有了點眉目,”於錦芒冷靜分析,“根據我多年看影視劇和小說的經驗,鬼被困在某地不能離開,一般都是執念。我們現在被困在的地方,或許也是你記憶中的執念——或者說,不能釋懷的地方。”
路世安打了個哈欠:“然後呢?”
於錦芒繼續說:“上一次,我們給初中路世安送了情書——這會不會是初中路世安的執念?他暗戀青春貌美如花似玉溫柔善良完美無缺——”
路世安說:“修飾詞倒也不必這麼多。”
於錦芒從善如流:“——的我,所以他那時候的執念是和我認識?或者我對他示好?執念解除,所以我們就跳到你的下一段執念。”
路世安若有所思:“你形容的有點像高僧化解怨靈。”
“哎呀,你知道我想說什麼就好,”於錦芒定定看他,“你看過高中版路世安的日記,你應該比我更了解他——所以,他現在的執念是什麼?”
路世安歎氣:“我上次隻粗略一翻,也沒看完。更何況,他的新日記本不在家裡,可能在教室。”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於錦芒胸有成竹,“所以我今天放學時候,趁他上廁所,偷走了他的日記本。”
路世安:“!!!”
於錦芒爬起來,從書包中翻出來日記本,路世安要去搶,她高高舉起,同他對峙。
路世安說:“偷看彆人日記本不道德。”
“是的,”於錦芒說,“我不像你那麼缺德。”
路世安說:“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所以也不算太缺德。”
“是的,我也這麼想,”於錦芒繼續點頭,“所以我想讓你看,然後再念給我聽。自己看自己的日記,自己念自己的日記,就不算我們缺德啦。”
路世安:“……”
於錦芒將日記本遞給他:“看吧,小路和小於下半生的命運,就掌握在你手上了。”
路世安不發一言,他閱讀速度極快,也或許是小路日記寫得簡短——他匆匆翻了幾頁,忽然合上,不自在乾咳一聲。
於錦芒說:“是什麼?!”
路世安躲避她視線:“沒什麼。”
“你還是不是我的好盟友啦,”於錦芒不滿,她撲過來,嘗試從路世安手中拿走日記本,嘟囔,“到底是什麼?我就是想知道他現在的執念嘛,我想快點快點離開這些破地方,我要回去我要工作……”
路世安被她撲倒在床,於錦芒騎著他胸口,穩穩拿到日記本。
路世安還在說:“真沒什麼。”
於錦芒說:“閉嘴。”
她翻了幾頁,翻到剛才路世安最後看的那一頁上,他剛才掐的用力,筆記本都被掐出深深的甲痕,深刻至極。
再看日期。
恰好,是於錦芒附身小於勝楠身體的前一天。
“有道德、且不想看彆人日記”的於錦芒捏著那個日記本,不看上麵的字,隻拿著,懟到路世安麵前,叫:“大聲念出來,這上麵寫得什麼?”
路世安痛苦極了,低聲幾句。
於錦芒不滿意:“聽不到,大點聲!”
路世安閉上雙眼,提高聲音:“今天上午不小心碰了小於的手,一節課都在bok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