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郭姐一早就醒來了,或者說昨晚她一夜未眠。
等到天光微亮,她就帶著老公在城門處覷巡,直到看到不斷有人陸續出現,茫然地跟著其他人一路走啊走的走到城外。
雖然天氣寒冷,可她卻沒有任何知覺。
雖然昨天說得果斷,但是她還是仍不住期待,期待真的可以有朝一日再見到女兒。
有沒有可能女兒真的沒死?
有沒有可能,她現在正好好地呆在天上靜靜地看著她?
想到這裡,她渾身血液燥動,不知疲倦地跟隨其他人四處尋找著什麼,直到——
她看到了。
她看到那片冰雕的一瞬間,她覺得整個人如被雷擊。
心臟怦怦直跳。
咚、咚、咚。
她的囡囡,她的囡囡一定在那邊。
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她一把甩開老公,奔向雕像群外圍的一座小小的冰雕。
她知道,哪裡肯定有什麼與她深深牽絆。
冥冥之中似有天定。
直到她終於看清那座雕像,淚霎時如雨下。
“囡囡!”嚎哭聲不斷。
她的囡囡,在冰天雪地裡,緊閉雙眼,跪在地上,身上還穿著那天那件半新不舊的衣服,紮著一個圓溜溜公主頭,隻是頭上缺了那個她最愛的藍色發夾。
“媽媽,媽媽給你帶了你最愛的那個發夾了,媽媽給你帶上!”郭姐激動地掏出手中破碎的藍色發夾,想要給冰雕帶上。
可是冰雕畢竟是冰雕,不論她如何努力怎麼都沒有辦法給女兒夾上。
最後隻能挫敗地抱著冰雕,嚎哭不已。
四周此起彼伏也不斷響起其他人的哭聲,哀嚎聲呼應著,頓時這片清冷的雪地上,聲嘶力竭的哭喊聲如立體聲環繞所有人。
直到異能隊的人過來,才將他們帶離回城。
回去的路上,郭姐毅然甩開丈夫,一個踉蹌走在蕭瑟孤寂的街道。
她臉上的淚水已經凍成了冰霜,但她卻沒有任何察覺,隻是一個腳印一個坑地堅定朝一個地方走去,然後在一戶森冷的門前停下,敲門。
“吱吖——”打開,露出裡麵一張蒼老褶皺的臉,臉上無神的黑色眼珠鎖定她:“你來了。”確定的語氣,像是知道她今天肯定會來。
然後吱吱呀呀地拉開破舊的大門,房間裡是一片黑暗,沒有任何光亮,老太太自顧自轉頭進門。
郭姐沒有察覺這裡任何異常或者說她沒空感知任何異常,隻是激動地抓住老太太枯瘦的手臂:“吳奶奶,我看到了——我家囡囡,我真的看到了!”
“我今天把她最愛的那個發夾帶過去了,我想給她戴上……可是……可是為什麼戴不上了?”她從激動到哽咽,她隻是想讓女兒一直漂漂亮亮而已。
吳奶奶沒有回答,隻是靜靜地關門,然後不知道從哪裡點亮蠟燭,顫顫巍巍扶著蠟燭一路向深處走去。
直到來到了一個小房間,打開房門,撲麵而來就是一股子嗆鼻潮濕的發黴味道,這讓一向愛乾淨的郭姐本能不適地避了避。
吳奶奶見狀,隻是勾了勾乾巴的嘴角,陰森森地繼續未儘的動作,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把鑰匙,打開牆上的壁櫃。櫃門打開的瞬間,一股子異香從裡麵飄散出來,還摻雜著不知名的腥膻之氣,以及枯木腐朽的味道。
“嘔——”郭姐忍不住反胃。
吳奶奶像是看慣了般,神情虔誠地插上蠟燭,點燃供香,香霧如輕煙不斷纏繞向上升起。但是詭異的是,櫥櫃內卻不見任何神像,空空蕩蕩隻有一個孤零零的香台,還有香台前巨大的鏡子,映照著室內的一切,包括他們兩人。
郭姐有點發毛:“神像在哪裡?”
吳奶奶幽幽:“自在心中。”
“世間所有都是它的化身,它可以是湖水、可以是鏡子、可以是玻璃,甚至連紅月都隻是它的其中一個意象。”
“而喪屍是它的前鋒,努力為它掃清阻礙。”
“那它的使者呢?”郭姐想起昨天好像聽到過這個詞。紅月是意象,喪屍是前鋒,那也就是說使者不在這些中間。
“大膽!你怎麼敢問月使的信息!”吳奶奶厲聲打斷她的問話,一幅她玷汙了神聖存在的模樣。
然後拿起三根點燃的供香:“祭拜吧。”
郭姐聽話地學著她的模樣三跪九叩之後,方才將供香插進香台之上,插上的瞬間,她心臟處如被針紮般,冥冥之中好像跟什麼東西有了牽連,她激動道:“我好像感受到了什麼。”
吳奶奶嘴角僵硬上揚:“是的,這是神明將你和你女兒牽上線了。”
“從此以後,你的所作所為,都會影響你在天上的女兒。”
郭姐顫抖了一下:“那我要怎麼做?”
吳奶奶沒有回答,靜靜地關上了壁櫃,然後拿出鑰匙鎖上,一切又恢複了原樣。
隻是現在沒有蠟燭了,房間內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
黑暗間,傳來一陣如惡鬼般的低語:“你的女兒,現在需要你的幫助。”
“她奉獻得太少了,沒法穩固神殿侍者的位置。”
郭姐急問:“那怎麼辦?我可以幫她嗎?”
“可以。”低聲幽幽如鬼魅,“看到那群邪惡的異能者了嗎?”
郭姐在黑暗中點頭。
“消滅他們。”
郭姐:“!!!”她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婦人,怎麼可能對抗那些呼風喚雨的異能者?
黑暗中聲音再次傳來:“殺光他們——尤其是那群最邪惡的治療係異能者,他們是罪惡的源泉。”
治療係異能者!
雖然她最近一直渾渾噩噩,但是她也知道,治療係異能者是現在北城所有人的希望。
這是要站在整個人類的對立麵上!
吳奶奶聲音幽幽,似遠又似近,如陰暗森冷的蛇般,將頭貼在了她的耳邊吐著濁氣:“你,還是沒有相信我說的話!”
“你,還是不相信月神在拯救我們!”
郭姐一驚渾身寒毛直豎,不知道是因為她的動作,還是她的聲音。
“吱吖——”吳奶奶幽幽打開房門,“你走吧,等到你什麼時候真正成為月神的信徒,什麼時候再過來。”
郭姐激靈了一下:“那我女兒怎麼辦?”
吳奶奶低笑了一聲:“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郭姐懷著不安的心情,又去了冰雕的地方。
昨天被異能隊強製趕了回來,今天說什麼她也要把女兒的雕像搬回家的。
可是——等她再次過去的時候。
冰雕的中間出現了一座巨大的神像,所有人匍匐在神像四周,可是她的女兒……她女兒雕像卻從中間碎裂開來。
“不——”她尖銳驚呼。
可是卻製止不了,雕像生生在她眼前碎裂成一塊塊,她想撲過去,卻被異能隊的人員拉住:“危險,冰雕裂開會炸到你的。”
“囡囡!”郭姐泣不成聲,“你不懂,你不懂,我的囡囡——”
攔她的隊員——關經義撓了撓頭,他確實無法理解。不就是冰雕碎裂,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