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問:“你的意思是,你口口聲聲說,侍奉我,不聽我的話嗎?”
女孩的臉色一下子慘白了,她像一朵在風中搖曳的小百花,非常可憐地低聲說:“如果這是您的意願,我將追隨。”
聽聽,聽聽,多麼義正嚴辭,多麼高尚順從似的話啊!
連語氣也那麼正常和正直,仿佛她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讓主人活下去。
如果換一個更強更偏執一點的人,或許就會強求神父住下來了。
女孩在小船邊,低著頭頓了頓問:“您真的要走嗎?”
神父回答:“是。”
女孩嗚嗚咽咽哭著給神父送行,她本來要上船的,但是對神父說:“對不起了,主人,我還有父親和哥哥,還有院子和牛羊,我還有自己的事情,我還想要找一個對我百依百順的郎君,我不能跟著您離開這裡,這片土地是我熱愛的,我不能順從您的一切要求,我知道錯了。”
神父知道她要說什麼,她不能跟著自己出海了。
果然,女孩大哭:“我不能跟著您走!我不能那麼自私自利。”
神父莫名覺得自己好像被她紮了一箭,但是他沒有回頭。
女孩就在後麵哭,一邊哭,一邊想辦法幫忙把小船從波濤洶湧的海邊送走,並在海岸旁邊跑著對神父喊道:“如果您改變主意了,我一直都在這裡,我隨時願意跟隨您,隻要您願意回來!”
神父沒有回答。
聲音就漸漸遠去了。
海麵黑暗了一天一夜,隨後就漸漸平靜了,神父單獨在小船上,有種錯覺,好像他真的在這裡飄蕩了一段時間,並且還需要在這裡繼續飄蕩一段時間。
好像短時間內都無法離開這裡了,時間流逝速度的錯覺也是幻覺的一種,是獨木橋上那條大毒蛇的詭計。
一切都無法欺騙他。
一個聲音在海聲與風聲之中,低低說:“一切都無法欺騙海神,一切都無法欺騙你……”
隨後是一陣譏諷的尖銳的笑聲。
神父皺了皺眉,突然從夢中醒來,發現自己還想小船上,說不清自己是什麼心情,有種剛從噩夢醒來又發現自己陷入新的或舊的噩夢的驚恐感,緩緩凝聚又消散,又仿佛是夢境照進現實,又似乎是夢境與現實的恐怖之處重疊起來,令人無可控製地厭惡起來。
他立刻聽見了一艘巨大的遊輪的汽笛聲,聽聲音,那似乎是一艘很大的船,比他現在的船大得多。
“你要去海岸嗎?我們可以載你一程!”
大船開到了神父的麵前,對他喊道。
神父看著他們,搖了搖頭:“不必了!”
他回答了他們,在他們看傻子的目光之中,緩緩坐下來,依舊獨自在搖搖晃晃破破爛爛的小船,一點點往前去。
航行了一段時間,身後傳來了巨大的衝撞聲,他聽見了許多人驚慌失措的臨死的喊聲:“我們是不是撞上東西了?是的!居然是這樣,我以為我會死得很晚,我要享受人生的,我有那麼多錢,那麼高貴的身份,不是為了死在距離陸地不遠的海上!不是說了?這裡安全!
你們怎麼回事?你們怎麼能這樣對我?你們在欺騙我!我不要在這裡繼續待下去了!
我記得那邊有一艘船,我們可以過去,向船尋求幫助,它雖然是那麼一艘小船,但它可以在這樣大的風浪之中不墜落,應該也是有些特殊之處的,隻要船長可以允許我們上去,我們就能活下來,快點過去,這段距離並不算遠,我們還有浮板、遊泳圈、救生衣和充氣小艇啊!”
一群人類的喊聲靠近了神父的船,他們從後麵接近他,喊道:“求求你!救救我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