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問:“後來呢?”
少年眨了眨眼睛說:“我躺在路上睡覺,乞討,吃飯的時候被人搶了碗,吃米的時候被人打翻了湯,有人送了我一點食物,燙得不行,我太餓了,還是吃了,肚子咕咕亂叫,就像現在這樣,我很不舒服,覺得喉嚨痛,連胃也開始痛了,我不得不去找醫生。
醫生住在一個雜亂的小院子裡麵,看了我一眼,穿著黑乎乎的白大褂,衣服上還有小孩的油手印子,對我說,沒救了,出去,等死吧。
我很嫉妒,偷了他家剛出爐的包子,他追著我打了一條街,見我一次就放狗咬我一次,那隻狗還是得了瘋病的,我跑得很快,所以沒有被咬住,彆人的小孩路過被咬了一口,小腿都斷了,被送到其他醫生那邊,住在醫院裡麵,那是個大醫院,那家人很有錢。
醫生不得不追過去,點頭哈腰請求原諒,並將那隻狗燉了,一鍋熱乎乎的油湯送到了醫院,請那家人原諒他看管不嚴的過錯,那家人冷笑,讓他趕快滾,並告訴他,不久之後,律師會登門拜訪,到時候,他不是賠儘家產就是死路一條,臨走的時候,那家人還讓他選。
他回家就喝酒,喝得醉醺醺的,把事情說出來了,他有一個妻子,妻子聽見了,哭著讓他趕快出門賺錢,把欠彆人的錢還上,可是他出門之後就躺在門口睡覺,妻子拿他沒有辦法,他醒過來之後卻拉住妻子的手說,讓妻子晚上出門當流鶯。
妻子大怒,打了他一巴掌,但是為了家裡的孩子,還是同意了。
可是,第二天晚上,妻子就被一個大腹便便的商人花大價錢買了,那個商人是有名的虐狂,妻子沒到天亮就斷氣了,商人怕醫生發脾氣,多給了他一點錢,他感恩戴德把人送走了,發現人死了,罵了一句晦氣,被旅館老板追著要求收屍不然就給錢,再不然,老板也要追債。
醫生不得不給錢,老板罵罵咧咧把屍體丟掉了,就在垃圾桶裡麵,他們家的小孩出門看見了,一個嚇瘋了,一個隻知道哭,病倒了,發燒之後,醫生也不送人去醫院,而是放血,血放乾了,人就死了,醫生把屍體賣給了需要器官和兒童屍體的兩邊,被發現了,追著打。
他斷了一條腿,氣息奄奄回到家,看見瘋子小孩,大怒,抓著打,小孩被打死了,他就又把這個小孩賣出去,剛湊了一部分錢,就被人敲門,醫生開門被搶走了錢還挨打,他認定是狗咬斷腿的小孩家裡的人搞的,大罵,被剛到門口的人聽見了,又被打了一頓,氣死了。
我就到他的家裡,趁彆人不注意,拿走了他的所有能拿走的東西,吃光了他家剩下的食物,穿著他家我能穿的衣服,溜走了,半路上被人逮住,他們非說我是搶劫,要把我打一頓丟到監獄去,那跟殺了我沒有區彆,重傷不治沒幾天是要痛苦死去的。
我拚命解釋不是,他們不信,我隻好吹牛,說我是城主的兒子,他們要是殺了我,肯定會被殺。
他們不相信,但是也不敢賭,就派人去問,沒想到,城主居然認了我,我才知道,城主當年和一個富商的女兒聯姻,結婚之後,夫妻不和,妻子跑出家門,要離家出走,夜間醉酒被人綁架了一段時間,城主雖然給錢請綁匪把人送回來,但回來之後妻子就懷孕了。
誰也不知道這個孩子究竟是不是城主的,眾人都覺得很丟臉,要求城主將這個孩子丟棄。
妻子跪在城主麵前請求城主留下孩子,她願意在生下孩子之後去死,城主同意了。
但是妻子在死後,小孩就不知所蹤了,據說是忙亂之中被人抱走了,誰也不知道被送到了哪裡,隻知道,妻子在死之前,將一個信物,送到了孩子的繈褓之中。
他們在我身上找到了那個信物,但不告訴我,那個信物究竟是什麼東西,我一直在糾結,他們說的信物,究竟是某個貴重物品還是紋身之類的印記,究竟是我的、老婆婆的、女人的還是醫生家裡的或者彆人掉下被我撿到的,我都不知道,也猜不出來,我才急著要走。
隨便到哪裡去,總比在城主身邊更好,萬一我不是城主的兒子,假冒身份被發現了,我就吃不了兜著走了!我可不敢賭這個。那時候可能連死無葬身之地都是奢望。我一直以為我死了之後最多被野狗吃了,我不想活著的時候就被掛在城牆上給眾人展覽說,欺騙城主的下場。”
少年瘋狂搖頭:“太慘了!”
怪不得他看起來也不像是那種從小到大都在富貴人家長大的樣子,神父第一眼看見他,還以為他是被下放到鄉間曆練過什麼又覺得跟他的氣質不匹配,原來是這樣,那就說得通了。
神父笑了笑。
少年漲紅了臉問:“喂!你笑什麼?你什麼意思啊?彆人的悲慘遭遇在你的心裡就是可以隨便用來嘲笑的嗎?如果是那樣,我就要考慮是否跟你繼續接下來的路了!”
神父說:“你本來也不打算跟我一起。”
少年結結巴巴說:“可是,你現在就是跟我一起,我一開始也對你說了——”
神父打斷他:“不要自欺欺人了,你明知道,自己心裡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