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得輕,老師說今天是組員之間的交流會,可大家看起來像是進了單人訓練室一樣,馬不停蹄地準備各自開練。
“那些資料我已經全部了解了。”嚴煦率先離開,她找了個小角落,調出了投影壁靶,開始測試攻擊強度數值。
“是啊,”柳淩蔭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她活動了下手腳,一邊答道,“反正現在班上的都是老同學,該知道的早就知道;不知道的,你手上那些資料卡上也沒有寫。沒必要浪費時間。”
沈芙嘉離她不遠,也衝宓茶笑了笑,“班上的同學我們基本都了解了,宓茶你看就行。”
“但是,老師說了……”宓茶剛想說話,房間另一頭嚴煦舉著法杖,赫然有火箭從身後浮起,直衝牆壁上的投影靶射去。
火箭一燃,一時間空氣都灼熱了起來。
箭矢入靶,爆炸出了巨響,瞬間掩蓋住了宓茶的聲音。
不止嚴煦,柳淩蔭和沈芙嘉也開始了自己的練習。
她們並不打算聽宓茶說的話。
宓茶抱著老師發的文件夾,站在門口,顯得局促。
她還以為會是大家一起坐下來深入長談,比如聊聊自己的長處、短處,班上每一個同學的特點、小組日後的戰略之類。
現在的情形,她隻能自己一個人看了。
宓茶找了個不會影響到她們的角落,貼著牆坐下。
班主任給每個小組發了資料冊,記載著每個小組成員的能力、高一以來的能力考分數和個人排名。
考慮到男女體格差異,能力考試和體育一樣,男女分開進行,考核標準也有所不同。
男生的信息對她來說沒什麼太大用處,宓茶跳過了男生,直接翻到女生的那一頁。
一班女生16人,分四組,頭一組是E407。
宓茶仔細讀去,發現E407的配置給人一種輕盈之感,組員有:
巫師,陸鴛;
輕劍士,付芝憶;
刺客,慕一顏;
弓箭手,秦臻。
以沈芙嘉為核心的四人小團體裡,三個人都在E407。
一定程度上來說,這個組合目前比E408團結許多,裡麵的成員本就是自高一起玩在一起的好友。
宓茶剛翻到下一頁,忽然訓練室的門被打開。
進來的是穿著職業裝的班主任。
她目光掃了一圈室內,最後落在門旁的宓茶——和宓茶手裡的資料冊上。
每四個小組配備一個指導老師,一班四個女生小組的指導老師正是她們的班主任。
見班主任進門,幾人於是停下手中的練習聚了過來。
站定之後,班主任首先發問宓茶,“你為什麼不和你的組員一起練習。”
這位新的班主任從上午見麵起就沒有笑過,她天生不拘言笑,被她一點名,宓茶本能地緊張,捏緊了手裡的法杖。
“對不起老師,我打算看完名單就去。”
得到答複,班主任暫且將目光從宓茶身上抽回來,轉而望向了三人。
她一一點名,“嚴煦,年級第二;沈芙嘉,學生會長;柳淩蔭,”頓了頓,班主任視線下垂,瞥見了柳淩蔭的手腕,“不錯,很有錢,負重鐲都是一月一換。”
“你們兩個,操場二十五圈;嚴煦十圈。跑完放學,今天不用來訓練室了。”
“為什麼!”
指導老師不進行指導,開門便是罰跑。
柳淩蔭不解地睜大了眼睛,“我們做錯什麼了?”憑什麼罰她們去操場跑圈。
班主任笑了,這是宓茶第一次看見她笑。
“怎麼,天之驕子很了不起麼。”她如此說道。
氛圍不對勁了起來,沈芙嘉馬上往前站了一步,“老師,我們不是不服從您的安排,可我們也要知道為什麼我們被罰。”
她們隻是在訓練室裡訓練而已,難道這也有錯。
如此懲罰,她們不服氣。
班主任傾身,從宓茶手裡把資料書抽了過來,拎到了三人麵前,“進訓練室之前我說了什麼?”
幾人頓時啞然。
“作為一個團隊,你們已經互相了解過了麼,知道彼此的優勢劣勢了麼,基礎陣型定了麼,遇到哪個組誰負責攔截誰、誰負責突襲誰、誰負責後方、誰負責保護牧師,這些都討論了嗎?”
“是打算靠單體滅隊了是嗎?”她問,臉上的表情百思不得其解,萬分困惑,“你們很強嗎?”
最後半句諷刺到了極點。
嚴煦沉默著,班主任睨到她的眼神,立即明白她心中所想。
“嚴煦,你是不是在想,為什麼我早上默許陸鴛在課上自習,現在卻針對你。”她一語道破了嚴煦的心思。
“你覺得我勢力,因為陸鴛是第一名,你成績不如她,所以我對待你們的態度有所偏頗。”
嚴煦不出聲,她默認了。
她確實是這麼想的。
“那我現在告訴你,一班任何一個同學在文化課上乾什麼我都不會管。”
“隻要不影響老師上課,你們愛玩手機玩手機,愛出去打球就出去打球。但是,”班主任厲聲低喝,“在訓練課上你們必須服從指令!”
“你們手上的東西,每一把武器、每一句咒語都能要了人命。
學校付不起這個責任,你們的父母、你們的老師我擔不起這個責任!
隻要你們拿上了能殺人的武器,你們就必須按照我的命令來執行,否則現在我就有權力為你們辦理退學手續。”
班主任冷著臉,伸手一指宿舍的方向,“知道為什麼隻有一班的學生在宿舍裡配置了訓練室麼。”
“因為學校以為一班的學生是知道輕重緩急的、是有自製力的、是我們錦大附中最優秀的學生,所以學校才破格給你們快速審批、才額外開了訓練室給你們。”
“可是你們小組,”她緊鎖著眉,眼中的怒意不言而喻,“你們連在平時的課上都對老師的囑咐不屑一顧。”
“這樣的學生也配稱作優秀?我要是後麵七個班的學生,我都想問一句——憑什麼。”
“你們想乾什麼,覺得自己很強,強到了不需要老師了是嗎。可以啊,”她點了點頭,“那就回宿舍吧,反正宿舍也有訓練室,你們想怎麼練怎麼練。”
這一番訓斥如春雷乍響,振聾發聵到讓人臉紅難堪。
入校以來,她們一直是金字塔尖的學生、是老師們的寵兒,如今天這樣的嚴訓,三人還是頭一回聽到。
幾人皆是一言不發,再沒有多一句話。
“尤其是你,沈芙嘉,”班主任麵朝了她,“你高一是班長,高二又是學生會長,我確實沒有想到連你都會違反規定、擅自行動。”
沈芙嘉抿著唇,彎腰放下了手裡的劍。
“對不起老師,是我沒有做好帶頭作用,我以後一定注意。”
待她起身,雙手藏到了裙後,死死攥著裙子的一角。
被老師單獨點名批評,這於沈芙嘉來說,是她作為一個學生的莫大恥辱。
見幾人態度都還算良好,班主任這才遞了台階,低喝一聲,“出去跑圈去。”
她下巴揚了揚,“宓茶你也去,站在旁邊數她們的圈數,不許坐著,找個陽光最大的地方站。身為組內的一員,沒有規勸好組員你也有責任。”
“一個幾乎沒有自保能力的牧師,一旦被同伴拋下,你在比賽和戰場上就隻有死路一條。
這點道理都不明白?為什麼還要把自己和同伴割裂開。”
“對不起老師……”宓茶跟著放下了法杖,將頭低到不能再低的地步。
她離開前補充,“既然你們現在是一個團隊,那最後一個人跑完之前,任何人都不許離開。”
說完,班主任不再管這群蔫了的學生,開門走向了下一個訓練室。
她大致了解E408裡麵學生的家庭背景和性格,這個組合不缺實力,法師係的第一名、一班女生裡唯二一個重劍士、女輕劍士中的佼佼者,還有那個宓茶……
真要打起來,這會是一個全校數一數二的組合。
然而他們欠缺著一個團隊最基本的能力——
團結。
方才一開門,裡麵的場景能讓任何一個帶過隊伍的老師皺眉。
這麼小的一個訓練室,統共不過四個人,卻給她造出了一股畫地為王、各自為營的架勢。
分裂得不能再分裂。
若是不能團結統一,哪怕實力再強,一班其他任何一個組合都能將她們擊潰。
班主任出了門,雙眉依舊緊皺。
還有兩個半月就是期中考試,如果E408不能及時發現並攻克這個問題,那按照宓茶的總體成績,她期中之後必走無疑。
雖然優勝劣汰是錦大附中的法則,但對於她這個班主任而言,私心裡還是希望宓茶能留在一班。
她是一個太過寶貴的資源。
今年的賽製和以往有了大不同,能力中心優化了防護服。
現在的防護服不僅可以檢測到傷害值,還可以檢測治愈值,賽場上的牧師將不再是擺設,而成了必需品。
如此一來,五月中旬的全國青少年能力賽的賽隊中,各大高校一定會安排牧師的學生參賽。
她們錦大附中如果要選牧師,那必定是宓茶。
基於此,宓茶最好能一直待在一班,早點和未來的隊友磨合。
牧師是個特殊的角色,她不像是攻科學生,可以通過臨時的練習立馬融入一個團隊;她必須和團隊裡的每個人都達成長期相處的默契、對每個隊友的體力能力了如指掌。
全國大賽的隊伍雖說是從全校選拔,但高三學生本就按照名次排班,因此最後參賽的學生基本都會從一班裡出人。
作為一班的班主任,同時也是今年全國大賽的帶隊老師之一,李老師私心裡想要儘可能地留住宓茶。
如果E408沒法讓宓茶留在一班,她恐怕會走點彆的路子。
餘光微移,李老師瞥到了408旁邊的房間——407
那個陸鴛,似乎和宓茶相處得還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