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臟偶爾會不聽使喚的抗拒一瞬,但最終還是服從了大腦,一步一步離開這扇門。
沈小姐似乎對我的態度有些不滿,不過善解人意的女孩沒有說什麼讓我為難的話。
“爸爸找到了一些舊的卷宗,大天才有沒有時間陪我去看看啊。”
沈煜彤的父親沈方是一名前刑警,因為某些原因,失去了靈活強健的腿部肌肉,隻能無奈退役。
閒下來的老人家很樂意滿足閨女愛好懸疑的小性子,經常用一些無關緊要的卷宗做推理遊戲。
那些充斥著血肉腥氣的案件會讓小姑娘嚇得驚叫連連,隻能哀求青梅竹馬陪自己一起。可以說又菜又愛玩。
事實上,我並不想陪她做這種無意義的遊戲。但似乎心臟在拒絕對方的善意後就瀕臨極限,總是會為了對方的失落鬆口妥協。
我並不害怕那些心理變態的殘忍行徑,隻是總有一種古怪的熱力在我的脊骨中央燃燒。那意味著什麼,我並不想深究。
總而言之,似乎是因為父親作為心理學權威的優良基因,我在推理遊戲上並不孱弱,能換到小姑娘敬畏的眼神一個兩個三四個。
本來是想借工作繁忙的事推脫一下,可是恰好,上級批的“休假”調令下來了。
我還是無可奈何的和沈煜彤回了沈家。
順帶一提,也是我暫居的家庭。
完整的記憶是從沈叔叔伸出的手開始,直至延伸到無儘的未來。
被殘忍殺害的父母,被暗中窺伺的自己,這時候伸出手收養我的沈叔叔似乎是我難以報償的恩重如山之人。
……也許吧。
沈小姐一路笑著聊著,儘量不讓我這個悶葫蘆冷場。
她確實是個優秀的女孩,如果剖除孱弱的身體,簡直是十全十美。
平心而論,即使是身體素質也並不是攻訐她的理由。隻是沈小姐曾經立誌要成為警察,這樣的身體卻讓她半道崩殂,因此她一直引以為憾。
失去了這份理想後,警察對於沈煜彤隻能是偶爾的遊戲,過過癮罷了。
沈叔叔卻覺得這樣也好,警察這份工作終究是太危險了,沈煜彤能不去就不去最好。
我不置可否。
我所能做的,隻有在每次的警察遊戲裡幫助她贏得勝利,看她意氣風發的側顏,看她快樂的歡呼雀躍。
每當這個時候,強烈的割裂感就會產生在我們之間。
我清楚,【林笙】這個個體對沈小姐絕無非分之想,甚至連基礎的好感也欠奉。但在看到對方眉飛色舞的時候,卻會心滿意足,像是個懵懵懂懂的暗戀者,企圖滿足沈小姐一切的願望。
真是奇怪……
即便如此,我還是不打算深究。那背後藏著的陰影太過龐大,我可憐的醫生大褂根本無法遮蓋。
與其說逃避,不如說是權衡利弊。除了在沈小姐麵前奇怪的作為,我一向缺乏常人的情感,隻能在利益的天平上左右搖擺。
正在神遊間,沈家到了。
我於是和沈煜彤向前走去。
她像是隻歸巢的小鳥,撲進開門的父親懷裡,無比依戀。
頭發斑白的男人微笑著對我點頭,那對即使有些渾濁,仍然如同鷹隼的眼被他眯了起來,不露鋒芒。
我頷首回禮。
即使那是我的養父,即使那是我的恩公……但我這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啊,卻始終忌憚著這個男人。就我看來,他是個和沈小姐完全相反的人,基因這東西可真是奇妙。
心裡七想八想,腳步還是毫不遲疑的跟隨進了屋。
實木的桌子上攤滿了散亂的相片。
被血色滑稽的塗鴉著,像是真正的深淵定定的注視著外界。
不得不讚同,警察的職業的確不適合沈小姐。
當你注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注視著你。
如果黑暗妄圖吞掉太陽,我的心臟就會爆發非人般的痛楚。
太陽、月亮、星星,在高高的蒼穹中悠遊自如的跳著快樂的華爾茲,永不墜落。
響動著水聲的耳蝸處,有人在輕輕歌唱,以一種稚嫩的細膩的小聲。
我看著那些卷宗,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