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飛機,已是淩晨,回到熟悉的城市和熟悉的機場,聞著濱海城市潮濕的空氣,文竹這才鬆了下來,那陣該死的腹痛也終於過去了。
拿了行李後,順著指路標,文竹去把停在機場好幾天的車開出來,上了沿江高速,聽著搖滾,在一路夜風中回到自己的小窩,行李沒收,洗了澡換過衣服,躺在床上幾秒鐘就入睡了。
天塌下來,也不如睡這一覺重要。
第二天中午,文竹在窗外的車流聲中醒來,用手揉了揉眼睛,看著自己的小房間,才反應過來,到家了,拿過床頭的手機,回了幾個不重要的信息,又跟春春姐聯係,說昨天那個見麵搞砸了。
伍淩春很快,給她發了幾個錘她的表情包,問怎麼回事。
文竹想起昨天的事,既惡心又委屈,決定實話實說:“他侮辱我,要我陪吃陪睡才肯簽合同!”
過了好一陣子,春春姐才回她,一看是60秒的語音,文竹不用聽就知道是一波瘋狂的辱罵,刷牙時點開一聽,果然是!
文竹笑起來,心情好了一些,無論如何,春春姐總是站在她這一邊的。
兩人沒有在這件事情上糾結太久,春春姐讓她暫時咽下這口氣,說她會處理的,後麵的工作還有很多,不能一直卡在這裡。
文竹同意,把嘴裡的簌口水吐出來,畢竟沒有實際的損失,這件事就算這麼過去了。
又說起這次的拍攝,文竹讓春春姐去催一下他們出片,不要拖太久,不然影響進度,何況這種合作,回款也慢,年底又得拚命催。
大大小小的工作說完,這才發現肚子餓了。
春春姐在電話那頭耳提麵命:“不能吃太多,胖了就沒人找你了!等下網友又說你整容沒恢複。”
文竹一臉怨念地給自己做了個沙拉,吃得生無可戀。
想起昨晚老金客氣地跟在後頭,把她送到機場,糾結了半天,決定給徐叔叔報個平安。
“徐叔叔,昨天謝謝您的照顧和幫忙。我已安全到家,祝您一切順利。”後麵還有一句:希望後麵有機會請徐叔叔吃飯。
徐漢森極少閒聊,微信於他不過是個便於工作的工具。
待他收到文竹這兩條信息時,不由牙癢癢的,對“徐叔叔”這三個字簡直有些過敏,後麵一想,他可不是比她大十歲嗎?也當得她一句叔叔了。
徐漢森看完信息,把手機往辦公桌上一丟,乾脆沒有回她。
去洗手間時候,卻忍不住仔細端詳了一下鏡子裡的自己,男人三十六也不算太老吧?
老金那晚開車送文竹去機場,回來後隻提了一句文小姐上機了,徐先生點頭過後就不再言語,他也識趣地沒有多說什麼。
過了幾日,黃鳳儀女士又召徐漢森上山吃飯,這回說的卻是讓他年底去見一見王家行二的王珍妮小姐。
王二小姐年輕貌美,人品單純,家庭出眾,年底會從美國回來,學的是中西藝術史,明年夏天畢業,如果二人見麵順利的話,待她畢業後就可以結婚了。
徐漢森有些敷衍,還是答應去吃個飯。
黃女士感覺出來徐漢森並不熱衷這些事,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母子二人吃了一頓飯,說不到幾句話,便又散開了。
下山前,黃鳳儀女士還是提醒了兒子:“你總得要常去看一看徐麟。”
徐漢森又點頭,沒有更多的言語,下山,去了趟公司後,看到桌上的邀請函和文件,決定給自己安排幾個出差。
於工作,他向來不是個愛偷懶的人。
......
文竹打開電腦,過了一遍工作,把手頭的單子攏一攏,又把一些能推後的推到後頭去,特地空了小半天時間給姨婆打電話。
姨婆一個人住在老家的三橋鎮,不愛出門,也不喜歡文竹回去看她。
三橋鎮三麵環山,有一條大河從遠處蜿蜒流出,途徑三橋鎮,把鎮上分為河東河西,邊上都是普通人家,河上架了三座橋,所以叫三橋鎮。
從鵬城開車回去要八個小時,山清水秀,也是窮山惡水,沒有特色,的確算不上什麼好地方。
文竹自小跟著姨婆生活在鎮上,出生,成長,後來又離開小鎮。
她坦坦蕩蕩,對自己的小鎮出身從不隱瞞。
可姨婆總要她走,不要她回來,每次她要回去探望,姨婆便說走出去就走出去了,回來乾什麼。
文竹聽到姨婆變得更加蒼老的聲音,有些擔心地問是否要帶她去醫院檢查身體,她可以回去接她。
姨婆隻是乾巴巴地說:“我好得很。你沒事不要回來,照顧好自己就行。”
縱然文竹已經習慣了姨婆的這種淡漠,還是頓了一下,自顧自找了話題,問姨婆最近在做什麼,又瞎問起鎮上其他的人家,她畢竟在鎮上長大,總有認識的幾家人。
姨婆三緘其口,時不時才回答她一兩句,並不願意長聊。
文竹撓頭,臉上一片糾結,真是個固執的老人家,再囉嗦幾句讓她保重身體,準備掛電話。
姨婆卻問:“你媽有沒有找過你?”
“沒有。”文竹有些許驚訝。
她和她媽媽吳小雪幾乎不聯係。
吳小雪有自己的家庭和兒子,自她有記憶開始,吳小雪就對自己不聞不問,文竹不過是她和前夫那段失敗婚姻的見證者而已。
奇怪的是,文竹長得絲毫不像吳小雪。
吳小雪黑瘦矮小,手腳伶俐,麵相有些刻薄,眼睛裡偶爾精明、偶爾混沌,對文竹這個女兒有種說不出來的疏離和冷漠,文竹總覺得她恨自己。
姨婆說文竹是像她那個已經消失的父親,深眼高鼻,皮子雪白,不是當地人,和吳小雪離婚後,他就離開三橋鎮了,至今也沒有消息。
吳小雪很快再婚,此後再不管文竹,她在努力經營自己的小家庭。
文竹小時候渴望過吳小雪的親近,可吳小雪一再把她推開,久而久之,她自然也不愛吳小雪,心裡倔強地記著,她跟姨婆姓文,是姨婆把她一手養大的。
“那就好。她沒找你就不要聯係。”姨婆難得囑咐多兩句,“ 她找你要錢也不許給!”
“知道了。”文竹歎息著自己的父母緣淺。
姨婆嚴厲,可也疼她,就是不知道為什麼總也親密不起來,文竹隻好把電話掛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