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的晚宴上觥籌交錯,華貴的禮服包裹著充滿欲念的身體,這些身體站在絢麗的燈光中,你來我往,互相試探。
路星晨是其中格格不入的一個,他手中的手機亮著屏幕,顯示“7月18號,晚上8:03,晴”。
他剛剛下了舞台,匆匆借了一套西裝趕到紫雲軒——A市最出名的會員製酒店,但臨時染的黑藍頭發來不及處理,耳朵上免打洞的耳飾也沒拆下。
經紀人李仁剛結束和一位資深攝影師的交談,終於抬腳向自己手下最不聽話的藝人走來。他是個乾瘦的中年男人,平凡的相貌在歲月的浸染下多了幾分懸浮的儒雅氣質。
“小路,你終於到了,怎麼乾坐在角落裡不動?”
李仁的話是溫和的,但路星晨透過他那副細框眼鏡,可以看到那雙渾濁的眼睛裡暗含的威脅。
對方像是打量貨物一般上下掃了他一眼,滿意地點頭。“雖然裝扮不合規矩,不過掩不住你的‘潛力’。走吧,你也不想你媽媽病危的時候躺在醫院裡用不起呼吸機。”
“而且不必那麼緊張,不過是和老板見麵說說話,互相了解一下。”
路星晨坐在沙發上,稍稍抬眼。他天生眼尾略微上挑,瞳色是淺淡的琥珀色,李仁有時候不想和他對視,他的眼神偶爾會給人一種拔了你的皮肉、觀察骨骼的錯覺。
就像現在這樣。
二人沉默著對視片刻,出乎李仁意料的是,路星晨竟然真站了起來,神色如常地對他說:“走吧,李哥。”
李仁扶了扶鏡框,曖昧地笑了。
“你總算開竅了,看來年輕人還是要吃點苦頭。”
李仁將路星晨收入麾下已經快兩年,他第一次見到路星晨是在兩年前的SKY組合解散夜。
但一開始找上他的不是路星晨,而是組合中的另一個人,鹿明明。在李仁看來,鹿明明是一個很會審時度勢的家夥,在SKY走向頹勢的開始就不知道從哪裡得到了他的聯係方式,經常推脫團體活動,在他這裡討好。
事實證明鹿明明的選擇非常明智,SKY不出半年,就迎來了位於公園小廣場的最後一場演出,出資者是SKY某位成員家裡小區的居委會主任。
李仁一時興起,去看了鹿明明最後一場表演。
他到的時候,歌正到高潮。後排的幾個小夥正在劃水,活力比不過功夫扇的大爺大媽;鹿明明雖然加入劃水大軍,倒是時刻注意形象管理,金毛粉嫩小衣裝,眼影假睫毛貼鑽一應俱全,再加上腮紅掃過眼尾鼻尖顯得泫然欲泣,路過的幾個中學生舉著手機對他拍,小聲而激動地討論。
唯有其中一個異類,一到他換位到台前,動作張揚有力,卡點到位,但是看起來不像跳舞倒像蓄勢待發去打架的路上。但他一出場,下麵的女生忍不住尖叫,還有男生也圍了過來,對著台上吹口哨。
“天哪!怎麼會有人穿著熒光綠的衣服跳舞還能這麼好看!”
那就是路星晨。毫不誇張地說,李仁看見他的第一眼,手中夾著的煙掉在地上,火星燙著手背卻忘了疼痛。
媽的,有這麼一張臉這種身材,還愁什麼?
表演一結束,李仁心中急不可耐,但還是非常冷靜地先找鹿明明打聽之後,再故作高深和路星晨見了麵。
他私下第一次正式和路星晨見麵,就從他有些窘迫、懵然的神態中推測出對方家庭背景不好。
路星晨也正如他想象的那樣,家裡有個病重的母親,他急需一筆巨款。
“李哥,隻要能掙錢,什麼苦我都可以吃。”
李仁說:“放輕鬆,在這個圈子,來錢很容易。”
很快,在李仁的安排下,路星晨和鹿明明上了一個小有名氣的網播戀綜。鹿明明仿佛是天生吃娛樂圈這碗飯的,憑借著自己幼態、男性化特征不明顯的條件走出一條獨特的路——營造無辜地獲得許多人的寵愛卻不自知的形象,和節目女嘉賓處成閨蜜,用不爭不搶女嘉賓的理由接近男嘉賓。
導致節目最後進入奇♂怪的走向,被原粉絲罵得狗血淋頭,但也一下火出了圈。
這次戀綜一下也炒出了“攻明利路”CP,看過節目的沒看過的一湧而入。
由於戀綜是邊拍邊播,路星晨本身也不是關注娛樂新聞的人,直到前兩期拍攝結束他抽空回到醫院照看母親時隔著口罩被人認出,他才驚覺自己以一種彆樣的方式火了。
母親笑著問他:“星晨啊,剛剛問詢台有個帶攝影機的小姑娘問你對老婆好不好,什麼時候談的女朋友?怎麼不帶來給媽見見?”
路星晨皺眉熄滅手機光屏,“您彆聽他們瞎說,媽,我還有事出去一趟。”
——他剛剛猛然看到,自己在醫院的照片被傳到了微博上。下麵的評論有好幾條都說自己在附近,馬上趕來遠遠看上一眼。
但路星晨沒走到一樓,就感覺到樓梯口有窺視的目光。他沒有貿然走出,腳步一轉跑回二樓,估量著能夠最快離開醫院的路線,迅速闖入了一個病房的門,在房中人驚詫的目光下從陽台翻下二樓,跑向後院的圍牆。
當天因此爆了一次熱搜,李仁心花怒放,一個作品寥寥的新人得到這樣大的曝光度,不得不說大大省了一筆宣傳費。而且還能順帶起鹿明明一波熱度,一箭雙雕。
路星晨事後告訴了李仁事情原委。醫院位置暴露,他必須請假辦理母親轉院的事宜,要先和經紀人交代事情前因後果,好把眼下的工作往後推遲。李仁則趁機讓他參與一場預謀已久的晚宴——路星晨疏於交際,往常對於這種事能避則避。
路星晨有求於人,不得不應下。
李仁清楚,這場晚宴不懷好意,是一隻狼精心準備的盛宴,但並不向路星晨透露一星半點。以路星晨的性格,有些事不如先斬後奏。
結果晚宴當天,路星晨走了大運,逃脫了,還沒有引起那位看上他的老板的反感。
可能有些人就愛野性的這口,越反抗他越喜歡。李仁忍不住揣測那些上流人的想法,心道他們也都是衣冠禽獸,還比不上自己尚且有些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