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了桌上的紙。

鬱時青的字是很標準的行楷，即使寫的密密麻麻，看上去依舊工整。

那是個很老套的故事。

俗話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的故事一直有人延續。

作為主角的玩家尋著魔教的蹤跡來到了一個村莊，在這裡遇到了曾經名震江湖的大俠。

這座平平無奇的村莊下，是魔教修建的地宮。他跟著以為是普通人的大俠進了地宮，曆經九死一生，這才發現自己以為的普通人，是曾經攪弄風雲的大人物。

他有幸聽到了大俠的故事，被故事激勵，堅定了自己要闖出一番作為的決心，也在大俠的幫助下成功拿到寶物。

不過魔教狡猾，還留了個後手。

生死之際，大俠將主角推了出去，從容赴死。

那場大火將黑夜點亮，衝天的火光也將大俠的身影完全吞沒。

故事是很普通的故事，隻不過鬱時青重點渲染了大俠的宿命，從前期的置身事外，到中期再次被主角喚起熱血，訴說自己曾經的故事，最後又一次為江湖與正義獻身。

大俠永遠是大俠，即便是死，也轟轟烈烈。

陸言川看完後很久都沒說話，鬱時青正想問是不是故事有哪不好，就聽見那個心聲發出了一個很輕微的泣音。

緊接著，泣音越來越大，最後變成了哀嚎。

【嗚嗚嗚大俠也太慘了嗚嗚嗚怎麼這樣啊嗚嗚嗚作者沒有心的嗎嗚嗚嗚好想哭嗚嗚嗚不行我是總裁我不能哭】

鬱時青聽著他那一連串不帶標點符號的控訴，嘴角勾了勾，“陸先生，你覺得寫的怎麼樣？”

“挺好的。”陸言川眼角有點紅，可能是因為憋著眼淚，聲音也有點顫抖。沉默了大概兩分鐘，他小心翼翼地開口，“大俠一定要這麼慘嗎？”

大俠年輕的時候也曾是意氣風發的少年郎，也在陰謀詭譎中掙紮。他快意恩仇，他痛失所愛，他名震江湖，他銷聲匿跡。

他聲勢浩大的來，又悄無聲息的走。

故事最後，大俠什麼都不剩了。

而他的命也成了故事的一環。

“因為他是配角。”鬱時青說：“配角就是要為主角服務的。”

或者說，是為故事服務。

陸言川不讚同，“配角也曾是主角，這個故事很不錯，發出去能賺很多的眼淚，也能被玩家記住。”

因為悲劇總是比喜劇讓人記憶深刻。

“但我覺得大俠不該是這個結局。”陸言川抿了抿唇，“他可以死，但他死的意義不該如此。”

“為什麼配角就得是主角的踏腳石呢？”

世上故事萬千，沒有誰是永恒的主角，也沒有誰是絕對的配角。

大俠是這個故事的配角，可幾十年前，他又何曾不是一位主角？

陸言川的話仿若一顆石子落入水中，在鬱時青心裡激起了千層浪。他被腦子裡那個突然浮現的劇情影響，總覺得配角就是配角，卻也忘了配角也可以是主角。

腦海中思緒紛亂，鬱時青沉默了許久，捏了捏眉心說：“是啊，配角為什麼就得是踏腳石呢？”

故事並不是由主角一個人撐起來的，而是由千千萬萬個配角一起將它撐起來的。

這天晚上鬱時青一直在想這個問題，一晚上都沒睡好，以至於第二天睜眼時格外困難。

而和他一樣的，還有陸言川。

【可惡，昨晚就哭了那麼一會，怎麼眼睛腫了……不行，我得把墨鏡帶上。】

鬱時青本來頭昏腦漲，聽到這話一下清醒了，他抬頭，果然看到了陸言川微微發腫的眼睛，“陸先生昨晚沒睡好？”

“嗯。”陸言川不動聲色，“昨晚熬夜處理了個方案。”

鬱時青沒拆穿他，隻是笑了笑。

兩人都沒睡好，出門時有種喪屍遊街的恍惚感。剛巧路過公司樓下的咖啡店，鬱時青猶豫片刻，去買了杯黑咖啡。

這個點買咖啡的人格外多，鬱時青耽誤了些時間，要不是跑得快就遲到了。

他匆匆忙忙跑進公司大樓，準備進電梯時，卻看見有個熟悉的身影進了隔壁的電梯間。

不等他細看，那個身影就被電梯門隔絕了。

鬱時青愣了好一會，才乾巴巴開口道：“我果然是沒睡好……怎麼感覺剛剛看到陸言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