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停扭了扭脖子,將莊父一把從地上拉了起來,走進了她搭建的塑料大棚屋。
褚墨懵懂地看向莊父,他腦子還沒像楚停一樣恢複,此時無法處理巨大的信息量,CPU差點乾冒煙了。
楚停連忙拍了拍小喪屍的腦袋,勸說著,“孩子,想不出來就彆想了。”
莊瀾的做法實在是令人費解,連楚停都不懂他的做法是什麼意思。
莊父看見褚墨胳膊上的小翠朝他齜牙,嚇得後退了半步,這種危險的植物,他們怎麼敢隨身攜帶的?
褚墨裝作生氣地拍了小翠,怒斥:“真沒禮貌。”
小翠委屈地唧唧兩聲,蔫了吧唧地趴在了褚墨的胳膊上,討好地蹭了蹭。
“說說吧,怎麼回事。”楚停隨意地坐在茅草堆上。
莊父不敢看楚停,微聲地說著,“進化計劃……是個幌子。”
“我知道,目的是什麼?”楚停挑眉,她當然知道進化計劃有問題,馬朔的證詞和工廠的景象,都驗證了她的猜測。
莊瀾在製造有意識的喪屍,隻不過大部分喪屍無法做到自主思考,它們的大腦神經在成為活死人之前就已經被病毒擊潰了。
越吃人肉,就會越趨於野獸,失去了人性的它們永遠無法成為一個擁有人類意識的進化者。
“我和李鉻在小瀾的挑撥下鬨掰了。”莊父不太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我不太支持進化計劃,那些老人其實也不是沒有用,他們種植作物可以稱得上一把好手。”
“而且,李鉻也一直在被小瀾欺騙,小瀾他……天生壞種。”莊父猶豫了一下,覺得自己並不能把自己孩子描述成天生壞種,於是改口,“小瀾他要全人類都成為梁雨那孩子的同類。”
楚停沉默,這就是支撐著莊瀾做出這一係列喪心病狂的壞事的邏輯中心點嗎?
“參與計劃的人有多少。”
“很多,幾乎整個上流社會都參與了,進化計劃就是他們票選出來的。”
票選,到底有多少人讚同這個計劃,才使得大批喪屍進化者能在基地內進出如入無人之境。
一邊吸著戰士的血,一邊將他們置於死地,真該死啊。
楚停點頭,“你呢?”
莊父一時間不知道怎麼稱呼自己的大兒子,他似乎對這個孩子從來沒有過親密的稱呼,唇瓣摩挲了幾瞬,“莊洲……抱歉。”
“我,在計劃一開始就後悔了,並嘗試過阻止……”
楚停擺手,打斷了他的回憶,“我不管你有沒有後悔,做了就是做了,你是一個具備獨立思考能力的成年人。要麼選擇負責,要麼就選擇逃避,或者一錯到底。”
莊父沉默,那張威嚴的臉已經稍顯蒼老了,良久才憋出一句話,“還有,抱歉……我曾經對你的漠視。”
楚停抬眸,看向莊父,一句抱歉就能抵消他這二十五年對她乾的混蛋事嗎?
“不,應該是我說抱歉,是我奢望的太多了。”她客氣地回了句,語氣像是一個陌生人,疏離而冷漠。
“你和李鉻對人類的背叛,將永遠被刻在恥辱柱上。”楚停又笑著加了一句。
莊父慚愧地閉上了眼睛,屋內漆黑一片,隔音不好的大棚內傳來隔壁住戶的咳嗽聲。
漆黑而漫長的夜晚裡傳來了嬰兒的啼哭聲,隨後又是一聲悲慟的哭聲,沉默了許久的莊父長歎一聲,“我願意為我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楚停撩開大棚的簾子,外麵傳來了人類的驚喜的叫聲,“生了!生了!”
“孕婦大出血,有沒有醫生啊!”
“醫生那種高貴的職業怎麼會來貧民窟救人。”
“沒有積分,她死定了。”
“她丈夫前幾天過勞死了……”
“我這裡有一張積分卡!”有個漢子大喊一聲。
“快去請醫生!”
那個孕婦快死了,就算醫生來了,也回天乏術。
那孩子一出生,就是孤兒。
那顆緩緩跳動的心臟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楚停呼吸漸重,一種前所未有的情緒突然在腦海裡滋生,是憤怒。
嬰兒尖利而悲慟啼哭聲中,一條鮮活的生命正在迅速逝去。
莊父眼眶裡流出渾濁的淚水,那天莊洲的母親也是這樣死去的,他甚至連她最後一麵都沒有去見,因為他婚內出軌。
稍顯蒼老的手指捂上的眼睛,無聲痛哭了!起來。
楚停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心想人早死的時候你乾什麼去了,她生下來的孩子你有好好照顧嗎。捫心自問一句,你有資格為她哭嗎?
褚墨站起身,他覺得頭有點癢,好像要長腦子了。
“老大,我想阿言了。”褚墨走到楚停身側,扯了扯她的袖子。
“你覺得,你還能融入人類社會嗎,彆拿自己的性命去賭人性。”楚停拍了拍小喪屍的肩,俯身回了大棚裡。
褚墨摸了摸頭,他真的無法融入人類社會了嗎?隨後屁顛屁顛地跟著老大鑽進了大棚,就看見她一巴掌拍在了莊父的的背上。
“有什麼好哭的,最晚明天碩陽就回來了,你要是沒參與進化計劃,最好好好協助他們。”
楚停說完,吩咐了褚墨保護好莊父,就疾速奔跑了出去,基地中央廣場有一塊巨大的LED顯示屏,為了省電,平時都是暗著的,隻有緊急情況才會啟動播報。
高樓周圍的守衛幾乎沒有,末世降臨後人類每日忙著為生存奔波,聽歌或者聚會對於他們來說太過奢侈了,白天在這裡聚集的一般都是上流階級的女眷。
楚停走近顯示屏的大樓,仰頭望去,這裡人流量最多的時刻便是早上五點和晚上七點,大門鎖死了,二樓的辦公室窗戶沒關。
大樓外圍都是都是漆黑的玻璃,顯然爬窗是不可取的,明天早上或許可以混進去,但必須要穿一身乾淨的服裝。
夜深人靜的時刻,最適合乾壞事。
楚停看向基地安全係數最高的區域,那裡曾是莊父居住的彆墅區,李鉻不出意外的話也住在裡麵。
不過,她如果進去了,不出意外的話,就要出意外了。
末世賣西裝這類服裝的店鋪幾乎沒有,幸存者買的衣物都是能過冬抗寒的,西裝這種單薄的服裝是他們最嫌棄的。
稀少不代表沒有,楚停逛了一圈商業街,終於看到了一家輕奢店,櫥窗內擺放著精美的男裝,門口還放著一個大大的招牌。
“貧民不得入內。”
楚停輕聲念出了招牌上的字,又看了看自己的穿搭,唇角勾起弧度,她全身二百零六根骨頭,二百零七根都是反骨。
伸手釋放火焰融了鐵鏈,真以為自己有多高貴,這些物資哪一樣不是基地戰士出生入死帶回來的?
拿著戰士的血汗帶回來的資源,卻做著背刺他們的事情,這場進化計劃中,他們每個人都是加害者。
楚停拿了兩套西裝,消失在黑暗中。
第二天,傍晚十分,人們路過中央廣場時,發現LED大屏幕竟然亮了起來,隨著電流滋滋聲,血腥的場麵便出現在上方。
帶著攝像頭的男人身材高大,他的視野十分寬闊。漆黑的監牢裡,一塊血肉丟在了他的麵前,隨後又是一段人類殘肢丟了進去。
有人被血腥的畫麵惡心地乾嘔起來,末世降臨後這種場麵所有人都見慣了,就算過了幾個月安逸的日子,他們也不曾忘卻。
但當他們再次看到這種畫麵時,麻木的內心似乎被瞬間點燃,有人驚叫著,“這是在做什麼!”
隻見一團火焰包裹住殘肢,將它燒成了灰燼。
隨後進去了許多人類的殘肢,都被攝像頭的主人一把火揚了。
短短二十分鐘,中央廣場就聚集了許多平民,這個時候正是城建居民歸家的時間。
當他們最敬佩的大英雄莊瀾出現在畫麵中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是來懲治罪惡的正義化身,一定是的。
結果注定要讓他們失望了,人類的英雄關起了那道希望的大門,攝像頭的主人陷入了喪屍危機中。
“這裡可是基地!怎麼會有這麼多喪屍?”
“是啊,莊瀾給我們個解釋!”
“莊瀾……他可是基地的最強戰士,裡麵的那個人一定不是他!”
“我不信!莊瀾怎麼會……”
話音未落,就見攝像頭的主人逐漸得心應手,很快將喪屍消滅乾淨了,鏡頭晃了晃,所有人便看到了滿天花板的TNT!
門外傳來了一道男聲,很快大門打開,鏡頭也隨著晃動了起來。穿過幽深的地下通道,他們看到了地獄般的場景!
“那不是……上星期摔斷腿的老劉嗎?”
有人徹底瘋了,大喊著:“阿雪沒失蹤!阿雪在……”
攝像頭的主人似乎是在順應民心一般,竟然在危機時刻停了下來,用身份卡刷開了監牢的大門,可裡麵的人卻沒有動作!
“阿雪!快逃!”
“是啊,還愣著做什麼!”
“來不及了!”
中央廣場上的平民瘋狂地呼喊著屏幕內的人們,鏡頭一轉,他們便看見了機器上還未絞成泥漿的殘肢,有人被驚得直接昏倒了。
隨著爆炸聲響起,鏡頭變得灰暗一片,什麼都看不見。
餘波過後,攜帶者才緩緩起身咳嗽了幾聲,背著人轉身時,那片工廠已成廢墟。除了他們兩個,沒有一個人逃出來。
他們都葬送在這場TNT的狂歡中。
有人雙腿癱軟,跪坐在地麵上慟哭,裡麵有他們的愛人、親人、朋友,一時間咒罵聲和質疑聲充斥著整個中央廣場。
鏡頭暗了下去,所有人都沉默了,一道低沉的男聲傳遍了整個中央廣場。
“莊瀾和李鉻欺騙了所有人。”
有人皺眉,“像莊漠副首領的聲音。”
“我是莊漠,進化計劃實際上就是拿人類喂喪屍!”
這句話在中央廣場掀起了軒然大波,正當眾人要聲討時,幾排軍人圍了上來,李鉻從中從容地走了出來。
“我否認。”李鉻語氣淡淡,似乎莊漠所說一切皆為捏造。
“中央廣場聚集的所有人,射殺。”李鉻下了命令。
士兵們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下不去手。
方才的視頻他們都看完了全程,李鉻著急忙慌地趕來時,視頻早就播放完了,他們意識到自己,被上層背叛了。
兩方僵持不下,李鉻終於憤怒了,怒吼起來,“你們要造反!?”
士兵們沉默,方陣排列地整整齊齊,沒有一個人動手。
就當李鉻掏槍要處決一個人,殺雞儆猴時,遠處傳來一陣汽車發動機的聲音,刺眼的車燈遠遠照射進中央廣場。
“李鉻老子要你死!”車裡傳來了齊衝的怒吼聲。
三車隊滿滿的士兵整齊有序地下了車,領頭的竟然是他們第一梯隊,碩陽小隊。
崔策、齊衝、關正明和馬朔。
“所有平民,請迅速撤離中央廣場!”莊漠拿著麥,大喊著。
平民們也聽人勸,好活命,在士兵們放海的情況下突破了包圍,離開了中央廣場。
李鉻皺眉,事情不太妙,這群人有倒戈的跡象。
他回頭看了眼守在門口的楚停和褚墨,關掉了麥克風,起身說道:“我們可以下去了。”
楚停一腳踹飛了李鉻的心腹,拉著西裝革履的莊漠跑下樓,褚墨負責斷後。
樓下,兩軍對峙,雙方實力差不多,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崔策走上前,雙眸通紅,那張娃娃臉上卻沒什麼表情,“李鉻背叛了人類,你們還要堅持站在他的身側助紂為虐嗎?”
能跟在李鉻身邊的近衛軍都和崔策有些交情,他們隻是猶豫了一瞬,大部分的人都放下了槍支,小部分的人聚集到李鉻的身邊,守衛他。
進化計劃,他們也參與了,崔策是不可能放過他們的,不如搏一搏。
廣場正對麵的樓下,中年男人穿著得體,他身邊站著一個麵容憂鬱的青年,一腳踢飛一個殺手。
“我是莊漠,我有罪!”莊父舉起了雙手,從來都是養尊處優的男人跪在了所有人的麵前。
忽然一顆子彈打在了他的膝蓋前,楚停連忙把人拉起來後退,又幾輛車隊停在了中央廣場外。
俊秀的青年邁著長腿從車上跳了下來,手裡的槍指著莊父,他就是這場計劃的漩渦中心,莊瀾。
“爸,我跪過你,所以……你不能跪其他人哦。”隨著他下車的是一個長相秀麗的女人,她雙目赤紅,親昵地跟在莊瀾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