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蟒痛呼一聲,蛇尾吃痛鬆開了楚停,可怖的腦袋抬起,獠牙也離開了楚停肩部,立即出現一個巨大的血洞。
她連忙掙脫了束縛,捂著肩部趔趄一下摔坐在地麵,大口地喘息著空氣,像溺水後的人一般,無比渴望呼吸。
蛇頭發狠地甩動起來,洛潮生握緊長劍,高高束起的墨發因風而動,一雙杏眸大睜,朝楚停大喊,“東家你沒事吧!”
楚停咳出一口血,吐到落葉上,隨口應付,“沒事!”
巨蟒的蛇尾還在亂甩,一圈下來摧毀不少樹木,她撿起長劍,迅速朝那條亂甩的蛇尾刺去,匕首還沒被它甩出來,“你吃誰不好,非得吃我?這林子裡那麼多野味,你非得吃人!”
楚停長劍刺入巨蟒的□□,使得巨蟒再次猛烈攻擊起來,那雙可怖的金色蛇眼死死地盯著她。
她忍著肩部和胸口的傷痛,緊握長劍順著蛇腹一路劃破,鮮紅的血液噴濺了她一身,幾縷烏發黏在她的臉側,血腥極了。
金色巨蟒被她直接開膛破肚,頭部的洛潮生也拔出了長劍,刺向了它的另一隻眼睛,在它巨大的嘶鳴聲中,身體逐漸癱軟了下來。
找到七寸後,楚停長劍止住,精準地刺入了它的心臟,手裡一卸力,徹底癱倒在地裡,骨頭還在發疼,呼吸紊亂。
洛潮生斷絕了巨蟒最後的生機後連忙從它龐大的身軀上跳下來,卻見楚停臉色灰敗,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玄黑衣袍如今呈暗紅色,不知道是她的血還是巨蟒的血,洛潮生呼吸一窒,大腦嗡嗡作響,連忙跑到楚停身邊,“東家!”
楚停努力地張開蒼白的唇瓣,聲音破碎,“沒……事……”
洛潮生將人打橫抱起,朝山下跑去,懷裡的人傷得很嚴重,卻還在努力地安慰著他,“我得……活著……不是麼……不然,洛潮生……不就沒家了……”
楚停看著少年狼狽緊張的麵容,他的臉龐不知何時起已經棱角分明了,已然有一副大人的模樣了,他咽下喉間的哽咽,卻有熱淚落在了楚停滿是鮮血的手背上,暈染開一片血色。
楚停努力地呼吸著,唇齒間湧上鐵鏽味,順著唇角溢出,不斷滴落。少年束起的長發早已淩亂,俊秀的臉上被汗水和血液覆蓋,碎發緊緊地貼在肌膚上,他咬緊牙關在林間狂奔,隻求速度再快些。
“我不想連你也失去……”少年聲音發抖,楚停能感覺他的溫熱的胸膛也在戰栗,“阿姐!你要活著!”
楚停肩上的血洞無時無刻都在刺激著洛潮生的神經,要是方才他再快一點,她是不是就不會受傷了!
“你很少叫我阿姐……”楚停偏頭,看向遠去的樹林,“為什麼?”
洛潮生腳步沒停,他似乎愣了愣,隨著他開口回答,眼淚也順著臉龐落下,“潮生從小命硬,克死了師父、克死了二師兄,也克死了師娘,克死了天鼎山道觀的人!”
說完頓了頓,情緒逐漸低落,聲音幾不可聞,“我不想……連你也克死……”
原來洛潮生是在潛意識裡排斥這個稱呼。
“巧了……我也命硬……”楚停苦笑一聲,她比洛潮生還要命硬,死在她懷裡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以往都不會有什麼情緒波動,現在一想起來,竟然覺得有些悲傷?
她記不住他們的臉,也忘記了那些波瀾壯闊的人生,隻記得……與她同道的人不少,也死了不少。
古木蒼翠茂密,山間的路似乎無窮儘,不知何時才能跑出去。
“彆哭了……潮生,我真的……沒事。”楚停覺得有點疲憊,少年人的懷抱很溫暖,困意襲來,眼皮重重地垂下,就讓自己好好休息一下吧。
洛潮生見楚停閉了眼睛,哭得更狠了,他沙啞地喊出聲,“你可不能當騙子!”
“百裡空若是知道我沒保護好你,會笑話我的!”
林中一片死寂,懷中的人也沒有任何反應。
“阿姐!阿姐!阿姐!我知道你喜歡我叫你阿姐,以後潮生叫你一輩子阿姐如何!”
他想叫醒楚停,卻沒發覺一根橫在路間的樹乾,跑得太快沒停住,洛潮生連忙將人護在懷裡,在山間滾了一圈,碎石劃破了他的衣物,刺入了他的肌膚。
洛潮生不敢叫疼,連忙看向懷裡蹙眉的人,借著一旁樹乾的努力站了起來,雙腿都在打顫。
他絕不能停下來!
那日萬裡晴空,明渠驚馬。
“小姐若是缺人手,在下可以賣身還債!”
“你叫什麼?”
“洛潮生。”
“上來吧。”
“東家怎麼稱呼?”
“柳夕。”
他知道她不叫柳夕,他知道她背負著什麼責任。
他知道任何人都不可能叫她情緒大起大落,她似乎天生無心,所以這次能不能為了責任,為了這天下,還有……為了他,不要死。
上窮碧落下黃泉,東家去哪潮生便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