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走進書房,靜了兩秒,打開抽屜。
最先抽出的,卻是置於最頂層的那份文件。
是當初薛助理奉命調查的、有關於沈念的一切資料。
從初中開始有了痕跡,一直到大學,再到那個雪夜。
那時,沈念告訴自己,他的父親名為沈昌赫,是文生的職員。
現在看來,後一句倒是沒完全騙人,隻是……不單單是個小職員罷了。
電腦上彈出視頻會議的請求,晏止行輕輕摩挲了一下文件側邊,重新放了回去。
而後,點擊了接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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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溫暖簇擁著沈念。
他慢慢張開惺忪的眼,環視一周。
黑暗影響了視力,困意侵擾著神經。
四周空無一人,他恍惚要以為方才發生的一切隻是夢裡。
……不過,誰會因為寵物跑掉,就千裡迢迢連夜乘飛機回來呢。
他坐起來,慢慢將自己蜷成一團,抱住膝蓋,將臉埋進去。
這讓他感到安心。
大概是夜色太濃,房間太空,那莫名的想法竟逐漸蓋過一切,讓沈念堅信起來,可隨之滋生的也唯有恐懼。
他還能再離開嗎,還能再自由嗎。
沈念打了個寒戰。他忽地掀開被子,跌跌撞撞下了床,腳下是柔軟的毯子,可他恍然無覺。
他隻是在黑暗中摸索著、掙紮著,赤著腳跌跌撞撞往前,然後,循著某種本能,推開了一扇虛掩著的門。
殘存的理智還在發出警告,隨意進入他人的領地是危險的行為,在不屬於自己的地方走動也是危險的。
可是,手腳卻像是不聽使喚一樣。
門無聲而開,光亮透過來,他本能地眯了下眼睛,隨後便發覺眼角濕濕的。
……嗯?
他後知後覺地伸手,想要觸摸,可手軟腳軟,竟不受控製地往前栽去。
地板急速放大,可沈念仍呆呆的,像是沒反應過來一樣,直到整個人墜進一個寬闊的懷抱。
男人半跪在地上,將他擁進懷裡,伸手,用溫熱的指腹擦掉沈念眼角的淚痕。
沈念仰頭,臉上表情還是遲鈍的。
與晏止行對視片刻,像是在努力辨認他是誰,但最後還是困意占了上風,便索性一腦袋紮進晏止行懷裡,不動彈了。
“晏總?晏總?”
電腦上傳來李特助的聲音,懷中人動彈了一下,卻是將自己埋得更深,迷迷糊糊嘟噥了幾句。
晏止行側耳細聽,隻聽到幾聲嘰裡咕嚕,聽不清具體內容,但聲音中被打擾的委屈卻很明顯。
他將人抱起來,準備先放在一邊沙發上,與李特助交代一句,再送沈念回房間。
可奈何他剛將人安置好,起身時,卻發覺衣角處被人拽住。
低頭,便見一截纖瘦的小臂,寬大的睡衣袖子墜在上麵,襯得腕骨愈發細仃仃的。
再往上,幾根手指正緊緊攥著他衣角,因為用力,指節都泛著點白。
而那張小臉便微微仰著,雙眸緊閉,臉色蒼白,看上去怪可憐的。
晏止行看了他兩秒,重新將人抱起,走回電腦前坐下。
辦公椅寬大,容納兩個人也不吃力,沈念就縮在他懷裡,整個人小小一隻,這裡鑽鑽那裡躺躺,迅速且熟練地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
渾然不知,視頻會議對麵的一眾合作商、助理等人正目瞪口呆地看著屏幕。
晏止行動作很快,像是不想珍寶被人窺見的惡龍,沈念出鏡不過短短一秒,卻足夠讓他們震驚一年了。
在座的都是人精,那一眼已經足夠他們得出信息。
蜷縮在男人懷裡的少年,和隻吝嗇露出一點的柔軟黑發……
以及,晏止行輕之又輕、明顯珍視的動作。
是不怕軟肋被拿捏……還是說,晏止行自恃於自己的實力?
薛助理在屏幕對麵,也目睹了這一切,再想起自己近期調查到的,不免心驚。
或許……先栽進去的那個,會是晏總?
會議陷入沉默,在座人各自暗潮洶湧,直到晏止行用一隻手蓋住了沈念露出來的那隻耳朵。
耳垂柔軟纖薄,按迷信說法,是福淺緣薄的人。
晏止行卻並不信。
他輕輕揉了一下,便聽到懷中人不安地動了動,發出一點細微的哼唧聲,帶著點委屈。
他便撫摸著懷中人的脊背,像是安撫一隻小貓那樣,而後,沈念便安靜下來,蜷在他懷裡,呼吸聲也細細的。
又一次陷入了深眠。
他將人更往懷裡埋了埋,抬頭望向電腦屏幕,平穩道:“繼續吧。”
隻是聲音壓低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