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了什麼。

說他已經查詢過數據庫了，S1的身份確認無誤。

C4微微側過頭。

從S1的表麵看不出任何端倪，C4偷偷揣測，S1大概從來就沒有使用過五官組成表情，再用表情傳達信息——他現在也無法判斷，S1到底是期待還是單純困惑。

但C4還是儘心儘力地解答，他本來就不是會藏著掖著的機器人：“在進入基地，我連接上基地的網絡後第一時間就進入了數據庫，我沒有發現編號為C4S10001的個體信息。”

他眨眨眼睛，仗著隻有他和S1能聽見，說出聳人聽聞的話：“所以我就把你的編號加進去了。”

“……”

怪不得B520詢問的時候，C4會說已經查過了他的身份，因為最初S1的身份在這之前就建立好了。

一陣安靜後，S1確認道：“你偽造了我的身份。”

“不，這不是偽造。”C4矢口否認，“我隻是在我的職權範圍內把我知道的輸入進去，我知道你的編號，就僅僅輸入了你的編號。我不知道你的履曆和出現在野外的緣由，它們便會是一片空白。我沒有欺騙人類，也沒有欺騙大家。”

他把頭靠在S1的肩膀：“我想，有了身份之後，你在基地內可能就會更自在一點。我是不是很棒？”

“不用你告訴我，我也知道我自己超棒的！”

S1沒有說話。

他隻是略微偏頭用餘光看向C4，卻因為角度問題，隻能看見白熾燈光落在纖長的睫羽，在眼底蒙上一層煙灰色的陰影，看不清表情。

機械體不能違規，機械體不能說謊，機械體沒有情感和欲望，C4一條都沒有違背。但或許C4又是最大膽的那一個，可以繞過束縛住他的規則，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恣意而妄為。

這僅僅是S1一個轉瞬即逝的念頭。

下一刻，念頭如氣泡般消散，實驗所到了。

這是位於內環最廣闊也是安保最強的一個部門，權限獨立於基地之外，就算是C4也沒有訪問實驗所數據庫的權力。這裡也是人類最多的地方，來來往往的人群，穿著防塵無菌的白大褂，安靜無聲地在圓環狀格子間內穿梭。

兩個戰鬥型機器人將C4和S1送至實驗所最深處，在一扇同樣是白色的門邊停下，一左一右護衛著。

吱呀一聲。

C4推開門。

室內光照昏暗，金屬塊、零件、人造皮膚、圖紙和小型設備胡亂堆放在正中心的一張巨大的圓桌上，顯示屏幽幽泛著藍光，在角落裡擺放了一個沒有頭顱和四肢的機械體，用數據線和計算機連接。

房間內安靜得可怕，隻能聽見通風管道呼呼送來的細小風聲。

圓桌的邊緣趴著一個人，一動不動，好像死了一樣。

C4一見到他，慌忙竄過去：“博士——”

“哇——嚴博士你怎麼了？！”

他把人就近扶到椅子上，又拉開一直合攏的窗簾，溫暖的陽光立刻充盈了這間小小的房間，落在博士枯黃削瘦的臉頰。

嚴峻易博士，年過四十，是人類第四行星空間站的科研負責人，主要負責研發各類機械體。

喂了點水，嚴博士悠悠轉醒，他的眼睛下方有一道抹不去的青黑，看東西也是霧蒙蒙地一片，好不容易找到焦距。

嚴博士：“……是C4啊。”

“您這是怎麼了？”

思維也變得遲鈍，嚴博士頓了頓，才意識到C4是在問他為什麼會倒在桌子上。

“……餓了。”嚴峻易說，“上一次吃飯……好像是四天前，助手給我帶了兩個雞蛋。”

“都是四天前了！”C4有點生氣，饑餓的感覺機器人體會不到，但他知道，人要靠進食才能活下去，“您的助手去哪了？算了，您等一下，我讓後勤型號送一些好消化的食物。”

C4往後退了兩步，他需要連接群體網絡，將博士的需求提交，才能安排空閒的機械體過來。

這一錯眼，再回頭，就見到了博士身邊多了另一台機械體。

嚴博士好像將S1當成了C4，機械體靠代碼和編號辨認，但人類是靠外表，而他和S1共用一張毫無差彆的臉。

博士在吐苦水：“安保型第七代研發又失敗了，為了將反應爐的能量擴散出更大麵積的防護盾，需要導電性更高的材料，還要足夠應對地衛四的低溫，已知的材料根本做不到。”

“C4，用你的權限看一眼材料組的進度，催促他們儘快完成。”

他身邊的“C4”不動如山：“做不到。”

“為什麼？就算實驗所的數據庫獨立，通知材料組的成員你還是能做得到的啊。”博士的聲音虛弱，“你可是總控係統。”

“因為我不認識他們。”

S1的聲音平穩又理直氣壯：“我又不是C4。”

真正的C4：“……”

認錯人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