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霧之間的大玄山天色本就晦暗不明,加之國民信奉玄色,一眼瞭望過去滿城儘是黑灰。
許忘憂和沐陽走在其間,就仿佛身處黑夜之中。若非兩人眼神都好,還要和莽撞的路人們迎麵相撞。
“忘憂,這麼暗的光線,你會不會不習慣啊?”沐陽幾次幫許忘憂避開衝撞的人群後問道。
“還好。”許忘憂輕聲答道。
沐陽不知許忘憂在鯤腹中過了三千年暗無天日的生活,漆黑中眼亦猶如明鏡,還一直抓住她的手護著,唯恐給人撞上。
“這玄丘國黑是黑了點,但好歹有點煙火氣,不像幽都死氣沉沉的。”
“怎麼說?”
“玄丘國人雖死板,但安居樂業,大小生意來往不絕。幽都卻不一樣了。阿姊心係家仇國恨,整日操兵練馬,大家都忙著修習法術,壓根沒什麼人好好過日子。”沐陽的語氣裡充滿埋怨的味道。
許忘憂心中一震,腦海中浮現出沐晴的模樣。紫衣黑衫、不苟言笑,氣質宛如孤月。
許忘憂知她意在複仇,不禁隱隱作憂,不緊不慢地吐出三個字:
“那你呢?”
“唉,我......我時常不理解阿姊哪來那麼大的恨?戰爭不就是有死有傷,成者為王敗者為寇嗎?雖然神界那些人確實沒良心,但......冤冤相報,最後遭殃的還不是百姓......什麼時候又是個頭呢?”
沐陽的話質樸平實,不摻過多的雜念,倒是令許忘憂驚訝不小。
她沒想到看似呆呆的沐陽,反而活得比他那精明能乾的姐姐沐晴還通透。
可想而知,有時候,想活得簡單通透些,反而不容易。
有的人究其一生都在計較得失、計較恩怨、計較利益,為一個人、一件事而困擾,一輩子活得鬱鬱寡歡。
像沐陽這樣把什麼事都想得極簡單,睡一覺就可以雲淡風輕地過去的,反而是件極不容易做到的事。
許忘憂不禁為此歎了口氣,道:“要是這世間人人都如你這般豁達純粹,也不至於起那麼多禍端了。”
“也就你會安慰我了,阿姊老罵我是個草包,不好好修習法術就知道貪玩好耍,活了三千年也還隻是個越境者,複仇雪恥的事兒,是半點指望不上我了。”
許忘憂看著沐陽哀怨的小眼神,柔聲安慰道:“修習法術也講究個天時地利人和,你心性未熟,到不必著急,慢慢來,總有一日能修至高階的。”
“忘憂,你真好,從不嫌棄我~”沐陽一高興,握著許忘憂的手就捏地更緊了些。
許忘憂感覺不妥抽回了手,臉頰微微見紅,默默無聲地向前走去。
沐陽反是不解,追上去問道:“忘憂,我哪裡讓你不高興了嗎?
“沒、沒呀?”許忘憂疑惑地搖了搖頭。
“那你怎麼總是不讓我牽你的手?”沐陽奇道。
“我、我總覺得這樣不妥?”許忘憂吃吃地說道。
反複給沐陽牽了幾次,她說不出什麼不好,但也說不出什麼好。總感到渾身不自然,尤其是臉頰和耳朵,總是不經意地就紅了。
“有什麼不妥?我也是這樣牽著我阿姊的,她也沒說不妥啊?”說著,沐陽又握住了許忘憂冰涼的手。
許忘憂臉紅紅的,細想沐陽的話好像也不無道理,畢竟自己幼時也是被天澤這麼牽著的。但隱隱感覺有什麼紕漏之處,卻也說不明,隻好任沐陽牽著走了。
沐陽本打算先帶許忘憂到前麵的點心鋪吃點東西,可走近一瞧,隻見門戶緊閉,無一吆喝聲。隔壁店鋪的酒招旗也迎風歪歪地倒著,久久無人扶起。
兩人攜手又同行了一陣,隻覺冷風蕭瑟,周圍了無生氣,一片肅殺之意。走完一條街,才覺家家都是大門緊閉。
沐陽環顧街道四周,不滿道:“平日裡這好玩的東西都挺多的,怎今日都沒擺出來,一個個還都不長眼睛似的。”
許忘憂凝神盯著一個個眼神迷離,走路無力的路人,心中越來越疑惑。問道:“沐陽,你覺不覺得,這些人與往日有些不同?”
“有什麼不同啊?”沐陽隨意看了一眼後,並沒發現什麼差彆,疑惑道:“還不都是黑黢黢的一身?”
“你看他們的眼神?好像......好像......”許忘憂皺眉思索,一時想不到用什麼詞來形容。
沐陽在黑壓壓中沒法兒看清那些人的眼神,乾脆抓來一人仔細瞅了瞅。見對方眼仁兒朱紅,卻沒動怒,甚感怪異,撓頭思索後接道:“好像行屍走肉!”
此言一出,許忘憂心中一下雪亮,直呼:“小心!”話音剛落,被沐陽拎著領口的人突然發作,張開滿口獠牙朝沐陽脖頸咬去。許忘憂反應之快,還沒等那人咬住就一掌拍了過去。
那人應聲倒地,扶著被打痛的頭發出惡喘,指甲陡然長了數倍,接著如瘋狗般猛然反撲。
沐陽此時已有準備,左手格擋,右腳前踢那人下頜。不料卻被長爪緊緊抓住,當即旋身解力,雙掌前後拍出,兩道金光飛射,直擊那人胸腹,隨後雙腳借勢掙脫。
轉身看向許忘憂,隻見周圍人群早已驚變奮起,個個如同喪家鬼似地圍住許忘憂擊打起來。
沐陽速速喚來銷魂劍,長劍飛出,分身穿插在許忘憂周圍,形成一道劍牆死死護著。隨即提足越起,環腰抱起許忘憂脫離險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