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來不叫婉娥,最起碼十年前時,不叫婉娥。”張可依語速很快,時不時向曲婉娥那邊看兩眼,深吸一口氣,生怕她回過神來又發一次飆,“婉娥她來都城時,才剛剛五歲,那時她不叫婉娥,而叫戎戟。曲將軍那時也還不是將軍,他兵書讀得多,對於文學卻是一竅不通,和夫人商量了半天,爭得麵紅耳赤,他一心習武,奈何有一身才華卻沒遇到伯樂。他當時隻有婉娥一個女兒,本也在婉娥身上賦予眾望——哦,婉娥覺得女子也能成就一番事業的觀念也來自父親,不然他們家鄉恐怕還是沒有這樣的觀念;然後鐵了心要給女兒取這個名字,曲夫人不樂意,據說還摔了兩個盤子。
“而這名字說來好,沒有一點女子的氣息。她從鄉裡長大,沾染了不少市井氣息,沒有說這不好的意思,隻是和都城多少有些格格不入了。不過後來曲將軍終成大業,來到都城,婉娥的名字也是這時候改的——為了避諱一些不合禮數的事。至於性格,就由她去吧,這本來也不是壞事,但禮儀不得不學,最起碼不能做些怠慢彆人的錯事。
“不過婉娥是不管這些的,一個人要是養成了習慣,定下了目標就很難更改了。改名的事讓婉娥十分不爽,她本就想著習武,這一出卻好像是打斷了她的夢。雲甘母親是個女官,父親也是武將,打小軍營裡長大的。婉娥就常讓她教自己習武。但結果卻不了了之,婉娥當時染了風寒身子較弱了些。”
張可依說著,淡淡露出一抹笑,溫柔的看著那個姑娘:“不過她有一點想的不對,我們說的禮儀是做人的本分,錦笙說:‘做人沒有誌向,一心尊求他人的要求,就是一隻家養狗,但倘若丟了本分便是一隻流浪狗。\'婉娥她,有點失本了,她不懂做人最基本的禮儀,連打招呼都不會。她總覺得隻要做的足夠灑脫她就可以成為女將軍,殊不知軍營也是有規矩的。習武也是一樣,曲將軍在這方麵從不避諱她什麼,可她總不得要領,總是疑惑為什麼,隻要能打不就好了。不過也不能說她笨,教學的方式有誤罷了。”
杜楚騰也順著張可依的目光看著她,她靜靜站在那,長長的頭發柔順而有光澤,眼神裡的是不爽,但卻不讓人感到不快。隻是越看越覺得堅毅了。杜楚騰微微晃神,仿佛可以看到她束發立於沙場,應該……不輸他這個武狀元,不過,她大概還是要走過很長一段學習的歲月吧。
而曲婉娥其實早就平複好了自己,雖然沒聽到張可依具體說了什麼,但注意到了他的眼神。不過,倒是什麼都沒說。
相較於曲婉娥這邊的“腥風血雨”,反觀欒雲甘這邊……倒是愉快。“不錯,我果然還是那個幸運的我。”她剛出了賭場,賺了個盆滿缽滿。
“話說,雲甘啊,你一個姑娘就那麼膽大。”趙文蒼勾著欒雲甘的肩,看著她拋著錢袋子,一把奪了下來。
“要你管!”她與少年爭搶了一會兒,不就就看著麵前氣喘籲籲的少年笑。
“不是,兄長,你也不幫我啊。”趙文蒼嬉笑著瞪了趙文儀一眼,後者搖搖頭,給自己的弟弟順了順氣。開口卻是順著欒雲甘的話。
“好好好,是我們喪你心情,但你卻是玩兒起來什麼都不顧了,要不是我們來找人討債,你怕是要被認出來。”
這句話她權當沒聽見,隻是依舊拋著錢袋子玩,旁邊的兩個長相差不多的少年默默看著她。
“我在賭場裡玩的那是一個……嘖嘖嘖。如果沒遇到你們兩個!”她翻了個白眼,瞪了一眼兩個少年。
不過趙文蒼也不甘示弱,回了一個不屑的表情回去,“你確定?”然後就被踹了一腳,趙文儀明顯溫和許多,倒是不惱,“文蒼,你要真想問苗小姐的事,還是找錦笙靠譜。”趙文儀眯著眼睛笑笑,欒雲甘瞬間炸了起來。
“蕭甯!你們要乾嗎。”
高蕭甯苗府的二小姐,也是王錦笙的朋友,當今的習俗是每個孩子出生都會有一條預言,陛下當時看了高蕭甯的,說了句“好孩子,真是我們大馮的貴人”,然後笑著給她改了個姓,具體原因,怕是隻有他自己知道了。平日裡,她和欒雲甘,王錦笙和張可依總是形影不離,要不是最近生了病,把欒雲甘從賭場裡薅出來這活兒也不會輪到趙文儀。
“她現在身體不適,你們敢去找她試試!”
“行了,就算是王小姐也向著蕭甯。”趙文蒼呲著牙,揉著自己剛被一腳命中的腿,“現在呢?你準備去乾什麼?”欒雲甘沒說什麼,隻是向著一個地方就走了,她頭發高高束著,即使沒有淑女的氣質,卻有一種王錦笙,張可依都沒有的氣場。
她向南迎著太陽走,背後的影子仿著她的樣子。果然是軍營裡出來的姑娘。趙家二位公子不約而同地搖搖頭:“雲甘這姑娘,倒真與眾不同。”
“若是迎合大眾,那才不像她,雖然朝政沒有明文規定禁止女子外出,但世俗之目光,也不是說不在意就能無視的。”
“怎麼說還是個小孩。”
至此,他們也向前走去,迎著太陽。
王錦笙深吸一口氣,終於又向前邁出了步子,林間小徑蜿蜒曲折,不見幾絲陽光,大部分被樹葉攔截,僥幸逃出來的,皆化作一地斑駁。耳邊,有小溪潺潺流淌。她突然停下腳步,麵前可有一個少年。隻不過……這少年已經及其危險了。
“公子稍等,這花有毒。”輕飄飄的聲音落入對麵人的耳朵裡,他本朝一朵花伸去的手停住了。隻是轉過頭,看著王錦笙。
“哦?小姐怎麼那麼說,對這裡很了解嗎?”
王錦笙輕笑一聲,“原是鄭公子,見過。”王錦笙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是行一個禮。
“在下鄭源茌,小姐你認識我?”他疑惑地挑挑眉,對麵的人他並未見過,隻是第一直覺告訴他,這人絕對是出身於大家。他覺得奇怪,但還是秉著禮儀,回敬過去。
“有過一麵之緣,父親也常常提起您。”她笑笑,所謂禮儀都在這一顰一笑中展現的淋漓儘致。“小女王府王錦笙。”
鄭源茌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是王小姐,失敬。這花……又是如何一回事。”
“公子若是想聽,不嫌小女浪費時間,小女便說。”風花雪月,風景甚好,對麵人與之閒談,到與欒雲甘那邊雜亂不一樣。
“二姐,四妹。”這邊欒雲甘興致勃勃地來到糕點鋪,倒是被麵前“景致”嚇到了。
“當今武狀元杜楚騰見過欒小姐。”她這一進門,就瞧見了杜楚騰。
“你怎麼知道我是……”欒雲甘納悶兒了,上次婉娥出事,自己陪著蕭甯,不在場啊。
“哦,能這麼叫曲兒和張可依小姐的就隻有您了,王小姐說過您的。”他微微笑著,全然沒有剛才與曲婉娥鬥嘴時的樣子,也全然不在意曲婉娥嫌棄的眼神。“切,還真是‘正人君子\'啊。”不是,這人巴結自己的父親也就算了,他在可依姐麵前都不裝“原形畢露”了,在雲甘姐麵前擺什麼架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