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被她看得不自在:“你這麼笑嘻嘻的,就是有什麼想說。”
“那不是因為你在我的螃蟹上畫了一顆白菜?還說它是滿心菜?”
“有嗎?”江海裝糊塗,“那麼久的事兒了。”
“那你還記得我把它放生了?”
他板臉道:“因為後來你吃了我的那隻螃蟹。”
“沒有。”蔡滿心踢他,“是你主動分了我一半。”
“因為你盯著那盤子螃蟹,口水都要出來了。”
“我沒有!”蔡滿心去嗬他的癢,江海放下胳膊,夾住她的手指。
“穩重一點。”他輕咳一聲,“我和老板還要做生意呢,不要破壞客戶心目中我的形象。”
蔡滿心想起他平素高傲寡言的樣子,笑了一聲。她環顧四方:“你特意,挑的這兒?”
“你說呢?”
“因為陰天,就沒告訴我?”
“想碰碰運氣,有時候雲彩一下就散了,有時候就這樣,什麼都看不到。”他揉了揉眉頭,“所以不能輕易承諾,因為很多事情不是我能控製的。”
“但是,你想到了,就足夠了啊。”她伸出手,和他手指扣在一起,“看不看到落日,沒那麼重要。我們一起坐在這兒,比較重要。”
不多時一盤盤海鮮端上來:海螺刺身、咖喱蟹、焗龍蝦、清蒸魚。
江海將盤子推得離她更近,又說:“皮皮蝦也不錯,不過那天你和小男朋友吃過了。”
“男性朋友。”蔡滿心強調。
“他選的那個魚根本不好吃。”他語帶不屑,“皮厚,怎麼做都不入味。”
“你和一個遊客小朋友吃醋?”蔡滿心失笑,“哎,那你第一眼看到我們一起,以為他是我男朋友,是什麼心情?”
“能有什麼心情?”江海“哼”了一聲,“彆說男朋友,這麼多年了,就算你帶著一兩個孩子,我都不驚訝。”
“聽起來還是酸溜溜的呢。”蔡滿心忍俊不禁,把咖喱汁澆在米飯上,“我要是真帶著兩個孩子,你就偷偷哭去吧。”
江海反駁:“等你有了兩個孩子,那時我就不能有嗎?”
蔡滿心手上動作慢下來,若有所思。
江海想起剛剛逗她,說如果她晚來幾個月會怎樣,惹得她扁嘴落淚,輕歎一聲:“不要想那些沒可能的事情,這不是都沒發生麼。”
他用勺子在魚背上劃了方方正正一塊肉,盛到她盤子裡。
是他說過的,這裡比魚肚子好吃,蔡滿心一直記得。
她抿著魚肉,有點羞赧:“其實,也不是沒可能啊。”
“嗯?”
“那等我以後有了兩個孩子……”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聲,“難道不就是,你也有了兩個孩子嗎?”
江海沒想到她思路清奇,半是好笑半是窘迫:“想太遠了。”
“也不一定啊。”她眺望著無垠的海麵,“就像天氣一樣,順其自然吧。”
這十幾年來,她無數次想過,如果還有江海的血脈留在這世上,那該有多好。哪怕不屬於她,她也會儘其所能,助他幸福順遂。
因此或早或晚,她都坦然,就順其自然吧。
二人邊吃邊聊,說這些年各自的經曆,說彼此的童年趣事。月亮從雲海後升起,在雲層稍微薄些的地方透出朦朧的光亮來,柔和安靜。
這一餐吃得飽,回程時江海將車停在國家公園附近,兩個人在沙灘上並肩走著。
浮雲像輕紗一樣,偶爾蒙住月亮,偶爾飄去一旁。月光大盛時,海麵波光萬頃,沙灘也被映成同樣的月白色。
海浪輕柔地湧上沙灘,沒過腳麵。
這樣的情形似曾相識,蔡滿心不想好好走路,從江海身後環住他,額頭抵在他背上。
“我以前就總想,能和你安靜地在海邊走走,那就好了。”
“小孩子。”他佯作不屑,但還是捉緊她的手臂,一弓身,將她半背起來。
蔡滿心沒防備,“呀”地喊了一聲:“誰比較小孩子啊!”
他問:“所以沒看到日落也沒什麼,現在有月亮,也不錯,是不是?”
蔡滿心大力搖頭:“不,落日我想要,月亮我也想要。”
江海笑她:“你可真貪心啊。”
畢竟有太多的心願和幻想,本來已經深埋心底,不再奢求,如今又蓬勃萌發。
所以,是的,她就是這樣貪心。
附近沒有燈光,但月光遍灑,拉長了彼此的身影。他們擁抱著,伴著海浪的聲音輕輕搖擺。
蔡滿心說:“我總有個印象,我們在夜裡一起跳過舞。”
“記錯了吧,是你和哪個男生?”江海悶笑,“我不會跳舞。”
話音未落,後背被她捶了一記。
她說:“就是這樣,一起搖搖晃晃。”
“也許吧。”
“你應該很有節奏感啊,四肢又不是不協調。”蔡滿心搡他,“跳一個我看看唄。”
“怎麼跳?”江海站直身體,動作誇張地扭胯,“這樣嗎?”
蔡滿心笑著製止他,又說:“你們組樂隊的時候,不在台上蹦蹦噠噠麼?”
“這樣?”江海蹦了兩下,抬高手臂,做了一個搖滾的金屬禮手勢。
蔡滿心拽下他的手臂,笑道:“不要跳了,真的是有點傻呢。”
她重又和他麵對麵擁抱著,哼著一首老歌:“隻怕給他知道笑我傻,我的眼光隻好回避他。”
江海輕聲笑:“這是多老的歌?”
蔡滿心仰頭:“符合你的時代。”
“這歌比我老多了。”他向後仰身,“這是嫌棄我嗎?”
“才沒有。”她攬著他的脖子,繼續搖晃著,哼唱起來。
歌聲帶了些藍調的感覺,慵懶自在,像是在他耳邊不斷傾訴。
她和他身體貼近,在朗月的清輝下搖擺著。江海的掌心撫著她的背,指尖溫柔地摩挲著。
蔡滿心知道,他有了彆的想法。
她想起往事,抬起頭,藏不住笑意:“像現在這樣抱著你,很危險的,對不對?”
他垂眼看她,有些赧然地彎了彎嘴角:“是你主動的。”
“對,是我。”她踮腳,和他吻在一起。
又抬起頭,細密地吻過他臉頰的輪廓,抿住他的耳垂。
她聽到江海喉嚨中悶悶的一聲,貼在她腰間的掌心也更加炙熱。她重重地在他唇上吻了吻,忽然跳開,彎腰撩著海水,潑向江海。
他一時懵住,就看蔡滿心做了個鬼臉。她一邊向後跳開,一邊說:“你上次不是說我發瘋了嗎?你不是喜歡給自己潑水嗎?從來不給任何人承諾?這就是來自我的報複!”
她哈哈大笑著跑開,沒跑幾步,就被江海攔腰抱住。
“報複心這麼強哈?”江海冷笑,“現在怎麼辦?”
她還在笑著:“你說怎麼辦?”
“喝多了酒才需要清醒一下,”他說,“我剛才沒喝酒。”
她和他貼在一起,自然明白:“好像,潑水是沒什麼用啊……”